八月
(一)屋漏偏逢连夜雨
谢思雨刚一毕业便入职上班,过起了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钟出门坐公交、八点半到公司、中午十二点下班、吃午饭、一点钟开始继续工作、五点半下班、挤公交到寓所,又是晚上七点:一天整整十二个小时奔波在外。她是公司唯一的新进员工,与公司里的人不熟,每天独来独往;回到寓所又累得够呛,与其他寓居的人也只打个照面;每逢周末不是睡觉就是上网:谢思雨虽然走出了学校,可她的世界却更小了,小得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周三是最黑暗的日子,人已经疲惫、工作日却还望不到头。老天不知为何变了脸色,周三一早,天空像谢思雨的心情一样灰暗阴沉,地下室里越发阴暗地让人窒息。谢思雨草草收拾完,逃一样离开了寓所。不知什么原因,公交车上的人也分外多了起来,几乎是人挨着人、一动也动不了。谢思雨费力地站着,紧紧地抓着栏杆。后面不知是谁挤到了谁,只听得一个中年男人高声叫道:“哎!你踩到我了!”对方大约是没有回应,那男人不满地骂道:“小兔崽子,这么没素质,你踩到我了……哎,你打我!哎!哎!”谢思雨看不到后面,只听得中年男人的骂声和拳掌相交的闷声,公交里的人自顾自站着,没有人观望、更没有人出言劝阻,谢思雨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紧缩了缩身子,生怕自己挤到谁。
老天许也是压抑得太久,谢思雨刚刚走进办公大楼,一声霹雳、暴雨漫天而下,谢思雨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
雨时大时小地下了整整一个白天,到谢思雨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噼里啪啦地更大了些。谢思雨从包里取出拖鞋换上,打着伞匆匆出去等车,可伞只能遮着头顶,风刮着雨水从伞下进来,谢思雨浑身都湿了,冷飕飕地在雨里等车。公交果然慢了许多,谢思雨等了半个小时终于上了车,却一上车就开始堵车,往日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今天足足走了三个小时,待得谢思雨回到寓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同住的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屋里漆黑一片。谢思雨打开门,一股恶臭迎面而来,呛得腹中空空的她差一点吐出来,开灯一看,屋里泛了一地的脏水,散发着扑鼻的臭味。谢思雨深吸一口气,穿着拖鞋踩了进去,脏水浸着她的脚、溅在她的腿上,来不及恶心,谢思雨着急着开了房门,果然也是一地脏水,床下的箱子都湿透了,两双凉鞋在脏水中晃晃悠悠地飘着。谢思雨循声找去,只见卫生间里的排水处“突突”地往外冒着脏水,已经在卫生间里积了十几厘米,溢到了外面,而排水处犹自乐此不疲地冒着水。
谢思雨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去的,好像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一个念头要把排水处堵上、要把屋子打扫干净。同住的人不知是堵在路上了还是去别处住了,那晚一个人都没回来。谢思雨一个人进进出出倒水擦地,直忙到半夜两点,脚已经被脏水泡得发白,浑身被汗水和雨水浸得湿透,却不敢打开排水用淋浴洗澡,只匆匆用盆子擦拭了事。躺在床上,闻着空气里刺鼻的味道,谢思雨累得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倒头便睡着了。
(二)如今识尽愁滋味
周五晚上,谢思雨回到寓所的时候,听得屋里有人大声吵架,开门进去,只见房东正和一个中年女人叫嚷。谢思雨听了半天方才明白,原来租房子给他们的是二房东,那个中年女人才是房子的所有者。房东今天来看房子有没有被雨水淹了,却发现二房东不但将她的房子转租出去了,而且还打了隔断,当即便叫来二房东理论,一说一骂地便吵了起来。
谢思雨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任她们在外面吵,不想房东一把拉着她,怒气冲冲地吼道:“这是我的房子,我不租了,你马上给我搬出去!”
谢思雨怔住了,扭头看二房东,二房东不理会她,只冲着房东嚷嚷:“我租了你一年的房子,你这叫单方面违约,你得赔偿我!”
“呸!我租给你又没让你打隔断,你破坏了我的房子,我上法院去告你!”
“你告去,孙子才不告!”
……
两人互相诅咒着,谢思雨回不了屋,只得站在一边听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房东扭着二房东不放、也不让人进屋。众人劝解了半天,最终说定房子不再出租,二房东把剩下的房租退给众人,她们俩的事情自己解决。
谢思雨只觉得脑袋都大了,跟房东恳求了半天,房东只答应她的东西可以暂时寄放一个星期,但她人必须是不能在这里住了。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房东也锁上门走了,只剩下谢思雨一个人在门口,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抱着腿蜷坐在门口,满心里只剩下了绝望和无助。诸日的不顺一齐涌上心头,谢思雨压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正哭着,手机响了,家瑶的照片一闪一闪亮了起来,谢思雨接起电话,话未出口先放声哭起来:“瑶瑶,我无家可归了……瑶瑶,北京就我一个人,你们都不在,都没有人管我…公司里我一个人干活、回来我一个人住,每天都只有我一个人,瑶瑶,我想你们……”
家瑶吓了一跳,一叠声安慰谢思雨,可谢思雨反而越哭越伤心了。家瑶知她必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遂也不再劝,任她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只轻轻道:“小雨,我在这儿呢。”
谢思雨哭够了,方才断断续续给家瑶讲清楚了她的遭遇。家瑶一听谢思雨这么晚了没有地方住,一下子急了,忙忙地道:“小雨,你还记得丁丁吧?租房的时候咱们去找过他。我把他的电话发给你,你给他打电话,到他那里去凑合几天。这么晚了,一定不能流落街头啊!”
谢思雨有些犹豫,心里却落下了一块大石:“瑶瑶,不方便吧?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没事,丁丁跟我亲哥一样,你给他打电话就行了,在原地呆着别动,他会去接你的!”家瑶说完挂了电话,又给丁丁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谢思雨的心一下安静下来,仿佛悬了好久终于有了着落,疲惫但却安宁。谢思雨正要打电话,丁丁已经先打了过来。
“是小雨吧?我是丁丁,记得吧?”丁丁的浑厚的声音犹如阴天里的一道阳光,让谢思雨瞬间有了方向。
“记得,丁丁哥。”
“那就好,呵呵”丁丁爽朗道:“家瑶跟我说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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