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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西站时已是北京的午夜,火车站的大厅里躺满了无家可归的乞丐和滞留的旅客。要非常小心翼翼地下脚,才能不踩到别人的衣服和伸展开的手臂。
门口聚集着熬着通红的眼睛等着拉客的黑车司机,有几个坐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在打桥牌,抽劣质的土烟。这或许是北京最辛酸的一面,却无比真实地存在于黑夜里,苟且得残喘着。空气是冰凉而浑浊的,顾萧竖起了呢子大衣的领子,走向了停车场。
那辆红色的雪弗莱在黑暗里开着暖橘色的车灯,顾嫣辰倚在车门上,在抽着一支进口的雪茄。她的头发一如既往地慵懒地披散在肩上,却带出些玩世不恭的妩媚感出来。
“火车延站了两个小时,所以才到。”他说。
她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高跟鞋踩灭,“上车吧,估计这个时候他们都睡了。”
她把暖风一路上都开得很足,因为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红色短裙,黑色网格丝袜。而且她喜欢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她看了一眼坐在后排上沉默不语的顾萧,似乎瘦了一些,还增加了些苍凉的味道。说实话,这让她想到了许开城。
“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的事都惊天动地的,小墨都和你说了吧?”
“嗯,说了,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啊,是小墨她太没见过世面,这年头小三儿都比正房光明磊落,何况一个初恋女友呢。怪不得小墨会被李枫甩呢,缺心眼,所以什么都不懂。”
“那你呢?许开城他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么?”
“还不知道,本来我都决定告诉他了,这下好了,杀出一个叶之秋,我就得自己认真掂量一下了。想了很久还是算了吧,他也未必会要这个孩子的。”
“可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你又瞒得了多久?”
她笑得风情万种,“或许我可以立刻嫁个男人,这样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顾嫣辰,你是在开玩笑吧?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顾萧锁紧了眉头,他是认真的。尽管她从来都丝毫不在乎他的态度。
“可是我爸妈也没有很负责任的把我养大啊,他们双双自杀时想到过我么?还是觉得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啊?孤儿院的日子你待过么,哪里就像个垃圾场,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是被遗弃的垃圾!每个月会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我们就的表现得又开朗又听话,乖乖地坐在那里,让干什么干什么。像一只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地被人参观。还得可怜巴巴地希望被人选走。我的孩子又有什么权利来质问这样长大的我呢?”顾嫣辰冷目相对,说得既冷淡又坚决。
顾萧叹了口气,“那是不一样的,他们被抑郁症逼上了绝路,而你还有很多选择。命运也许的确是不公平的,可是孩子很无辜,你没有权利把这种不公平转移到一个孩子身上。”
“停止你的说教吧,兴许叶之秋还挺适合你的,可惜了。”她尖刻地说。
车停在楼下时,他看见楼上顾小墨的窗户亮了一下才又暗下去,她一定是确定他平安到家了才爬回床上睡觉的。顾嫣辰锁上车,抱着双臂在月光下冷冷地注视着他,“郑西颜死了三年了,我越来越讨厌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因为死的人不是你,对于别人的死,你不会有半点触动。”
“讲点良心好么?火化的钱都是我出的吧,先不提医药费多少钱,我的店都搭进去了。你要死要活的时候我伤害过你么,我不是默许你在悲痛里自甘堕落了么?我只是觉得人既然都死了,日子就应该接着好好过下去。你爸妈把你养大也不容易,不是让你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终老一生的。”
顾萧仰头看了看残缺了一角的月亮,“我已经和她到过别了,在丽江。”
“这就对了,你还年轻,得上进些,不然等顾小墨长大了,她依靠谁啊?”
“不是还有你么?”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饶了我吧,我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可是我真的不忍心丢下他。。。虽然他生下来或许也并不幸福。”
“这不应该你来决定。”顾萧肯定的说。
“是啊,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看过这个世界的残酷呢。”她莞尔一笑,和印象中高中那个冷傲的女王一样的顾嫣辰还是一模一样。她总是笑得这么深,深到你看不清她眼底静静浮上来的悲凉。
“好了,该上去了,不然小墨又该睡不着了。”她扫了一眼楼上。
“顾嫣辰,你实话告诉我,你爱许开城么?”顾萧问。
她清冷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凛冽的光,“当然爱过。不然我为什么要放弃移民的机会陪他留在国内呢?可是叶之秋出现时我觉得我们就走到尽头了,你明白么?我可以容忍男人有过去,可是我不能容忍这个过去依然残留在现实里,何况它还可能会变成我未来的一个梦魇。所以我没有退路可言,没有,你懂么?”
他当然不懂,就像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款款走进门里时,背影里的妖娆,其实只是为了掩盖住黑暗里,她安静的闪烁出钻石般光芒的泪痕。
医院里,西扬坐在一把椅子上接受声带检查,旁边是有无限耐心的哥,和急于知道结果的我。
“她有多久没说话了?”医生严肃地问。
“三年了,自从她姐姐去世以后,就没有人再听到她说过一个字。开始大家大家以为是吓得,可这么久了,她再也不打算开口了。”哥这样告诉医生。
西扬的表情很宁静,似乎他们所谈论的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声带是好的,其他也都正常,若是排除精神刺激的可能,她应该是具备讲话能力的。至于她为什么不说,就得看她自己的意愿是怎么回事了。”
哥看了一眼西扬,“您是说,是她自己不愿意开口的?”
医生点点个头,而一边的西扬已经将目光轻轻地转向了窗外,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就不会说话了呢?除非她被迫沉默,也许这是一种她保护自己的方式,而且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是个重要且无比重要的决定。
“那么谢谢您了。”哥礼貌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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