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

    三年后，西理宣和帝元祯六年春，宣和帝嫡长子顾白岚被立为太子。这一年，顾倾城十岁，他的勤奋与天赋，连长老会那些鸡蛋里能挑出骨头的老匹夫，也挑不出他一根刺儿来。

    花月教历代教主与西理国皇室本属同枝，是以花月教又被西理国尊为国教。经过历代的积累，教中最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盖世奇珍，在这些东西的辅助下，加之顾倾城天生奇才，更是进步神速，他的天雨神功，目前已经突破第三重。

    这一日正是清明，明月湖上是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穿着各色春衫的花月教徒，三三两两，皆在游春。

    曼陀山庄内，却是红楼隔雨，朱箔飘灯。顾倾城穿一件雪蚕丝白袷衣，衣襟上绣着两只金鹧鸪，长袖飘摇，墨发轻扬，正在花萼楼内练了大半天的功。

    午后雨色初霁，顾倾城正在花园练剑，突然间一团圆滚滚的物件儿自粉白的月洞门内飞了进来，直直地便往顾倾城身上撞。顾倾城轻身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只竹篱编的插着五色羽毛的蹴鞠。

    角门边传来清亮的童音，“青凤哥哥，球飞到里面去了。”

    爽朗豪迈的声音传来，“没事，灵犀弟弟，哥去帮你拿。”

    说着，角门边便闪出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其中一个个头高些，剑眉星目，身材圆胖，穿着靛蓝衫子的，正是萧无极的孙子萧青凤。另一个小男孩，个头稍微矮些，穿一身云烟罗衫子，小脸粉白粉白的，还带着点婴儿肥，只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瞳子，让人移不开眼睛。这男孩便是教中护法云霄之子云灵犀。两人的母亲都是西理国宗室，云灵犀的母亲，更是西理前任皇帝的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姊姊，他二人自幼便随母生活在西理皇宫，只是最近一两月才来到云海石林，是以冒冒失失地闯进花萼楼，也不认识一直闭门练功的顾倾城。

    二人进得园中，见太阳下立着个纤长的人儿，由于顾倾城背对着他们，萧青凤和云灵犀只见得他左半边侧脸以及他擎在左手上的蹴鞠。

    萧青凤本是娇横惯了的，见球在顾倾城手上，少爷脾气一上来，便喝道：“那球是你萧公子的，你还来！”

    顾倾城这才转过身来，“这是你们的球？”

    “鬼！鬼呀！”

    云灵犀见了顾倾城另外半张绘满艳红花枝的脸，吓得瑟瑟发抖，忙将小脸埋进萧青凤袖子里，颤巍巍嘟囔着，“青凤哥哥，我怕鬼！”

    萧青凤见对面的顾倾城一半人面，一半鬼面，也是吓了一跳，然而他毕竟胆子大些，强作镇定，安抚着云灵犀，“灵犀别怕，有哥在，他不敢拿你怎样。”

    顾倾城脸色蓦地一冷，朝着花萼楼内道：“龙玥。”

    花萼楼内立即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月白长衫，神情冷淡，“圣主有何吩咐？”

    顾倾城指了指萧青凤和云灵犀：“把他们两个给我扔出去！”

    “是。”

    “喂，你这个妖怪，还你萧公子的球。”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萧青凤的谩骂声，顾倾城将那只插着五色羽毛的蹴鞠踩得粉碎。

    将萧青凤与云灵犀带出去后，龙玥回到园中，却早已不见了顾倾城的人影。自此之后，花月教中传出禁令，任何不经允许擅入花萼楼者，按违反教规论，处以极刑。

    ☆☆☆☆

    西理国宣和帝元祯九年秋，西理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年的秋社，也分外热闹。

    八月五日，各家各户，纷纷张灯结彩迎社神。皇都雍南城内，迎神舞，赛神曲，尸祝祭祀，仪式不断。庙会中，更有那诸般杂耍，百艺纷呈。最妙的还是那曲巷间，勾栏内，西域来的舞姬，天水国的剑舞，南棠国的说书，江陵国的小曲儿，北蔷国的杂剧，应有尽有，堪堪饱人眼目。

    萧青凤和云灵犀早在秋社前几日，便偷偷地溜出了云海石林，马不停蹄地往雍南城内赶。

    此时的萧青凤，已长成十四岁少年，褪尽儿时的臃肿，竟长得长眉阔目，身材魁梧，一身天蓝缎绣蜀锦的长袍，腰配长剑，颇有几分京华游侠儿的豪气。

    他身边的云灵犀，却是另一种风韵。自幼长在深宫之中，养在妇人之手的云灵犀，本就多了些一般男子身上没有的柔弱，如今十三岁的云灵犀，长得秀美标致，皮肤白皙，身材纤细，个头比萧青凤还高出一两分。他穿一身蔷薇紫吴绫丝袍，腰间坠一块雕凤玉佩，走在街上，引来不少姑娘的注目。

    萧青凤和云灵犀一路走，一路看，一颗心也跟着城楼上噼里啪啦的炮竹一起万花齐放。萧青凤的一双眼睛，更是盯着勾栏内露着肚脐舞得跟灵蛇似的西域妖姬转过不停。

    他拉着云灵犀，靠在栏杆上，半是感慨道：“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好啊，在曼陀山庄那鬼地方待了三年，本公子都快淡出鸟来了。”

    云灵犀却似乎对台上舞得正艳的妖姬不感兴趣，一双眼睛只盯着旁边的北曲杂剧瞧，台上演的是一出《墙头马上》，说的是李千金私奔裴少俊一事。此时，打扮窈窕秀美的小花旦，正唱着一曲【混江龙】：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萧青凤见云灵犀看得入神，也偎了过来，趴在云灵犀肩上，挑眉道：“这个有什么好，不就是思春嘛，哪家女子不思嫁，哪个猧儿不发春，唱得这么酸，有什么好听的？”

    云灵犀横了萧青凤一眼，半晌才道：“你说不好，我偏听着好。你不听那曲词上说，‘但得一个同心子，纵死也甘心’，不是唱出了普天下有情人的心声么？”

    萧青凤忙揉了揉额头，“打住，打住，待会儿你又要来你那一套‘要休且待青山烂’，本公子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见萧青凤一脸头疼的样子，云灵犀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他这一笑，竟是看得萧青凤也闪了神，早把西域舞姬的妖冶舞姿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间，萧青凤的肩头被人一拍。

    “本王说怎么你们回来了也不进宫，原来你俩竟然在这里幽期密约，眉目传情。”

    来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穿天青撒花缎子袍服，腰束紫带，头戴玉冠，一种纨绔子弟的气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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