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他叫下一个童子是何用意,我死死攀着他的手臂——他该不是想让一个奶娃娃来搀着我吧。
被点到名的童子慢悠悠地走过来。
封飔大约是端详了他一会儿,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洪迟。”童子脆生生地答道。
我极喜爱他的声音,不卑不亢,透着他那个年纪少见的淡定。
是块材料。我心想,这洪迟童子大概是哪个神女的儿子吧。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洪迟。我一直不知道他的长相,但是他的声音却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印象。
后来洪迟便常回来落遐山,兴许是娘亲殁了没有依靠,便把我当娘亲了。我这个年纪,在仙界已经算老了,当他的外婆都绰绰有余,只是种族原因,长得慢,不显老,也没生孩子。
其实我很喜欢小孩子的,洪迟老是来落遐山,正好解我的闷,我心情好,也教他几个字,给他讲两个故事,他小的时候我还常常抱着他坐在日沦谭边的石头上,一边捏他的包子脸一边听他讲他上的课,偶尔还教训两句。封飔都说我们像一对母子。
他师承司川星君,是个掌水的仙,洪迟修习水系法术,是以不怕日沦潭弥漫的水汽。
洪迟对初旭珠的喜爱,也是出了名的。他对什么都无有特大的兴趣,唯独初旭珠。
这样看来,还是洪迟和越纭配一点吧。
看着一个奶娃娃长成上仙,还真是……让我愈发觉得我老了。
“樾纭又怎敢和你抢。”封飔毫不客气地调笑道。
洪迟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对他的感情极厚。
我觉得我与他有缘,便也把他当成亲子。
——若四万年前没有那些事,我的亲子也该和洪迟一般大了。
洪迟幼时学习极为刻苦,但也没少受司川星君的苛责,司川有意把他往上神培养,对他极为严格,小时候他在司川那里受了委屈,跑来对我和封飔诉苦,还会趴在我怀里弱弱地哭,只是没几年,就不这样了,兴许是长大了觉得这样失了面子。
有次我听司晷星君的八卦,说是司川天庭宴会上多喝了酒,拉着他诉苦说都要怀疑洪迟就是我和封飔是私生子,否则怎么对我们比对他这个师傅还亲近。
我一笑了之。我和封飔是绝无可能的,否则天庭怎会在四万年前出了那件事后又派他来守着我,司川和司晷都是上神,又怎会不知。
末了司晷(晷,音鬼,意为古代以日影计时的工具。)说:“洪迟那时也在,你猜他怎么说?”
我不语。司晷便笑道:“他说:‘嬷嬷待我极亲厚的。神君也是。’封飔一听他这么说,便威胁他说既然叫你嬷嬷,也得叫他叔叔。”
我很受用这句话。瞧瞧,他呼我为嬷嬷,却叫封飔为神君,摆明了与我更加亲近。我心情大好。只是嬷嬷这个词,还是有点显老啊,何况若真要和嬷嬷相对的话,封飔不该称为阿公的么……
默默想着,突然听到了司晷的金乌鸣叫的声音。
“啊日沦,今日封飔不在,你可寂寞啊?”司晷从金乌车上跳下来,金乌不堪水汽,自己往西边去了。
“万万年都这么过来了,哪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
“说得也是。”司晷自顾自倒了杯茶,他向来喜欢落遐山的茶叶,是用后山的一眼泉泡的,这水与日沦谭里的水同源。“我中午经过司川那里的时候听说洪迟要去历劫,回来就是上神了,可以出师门独当一面了。”
我心里有些惊讶,不想洪迟这两年越发了得了,才四万多岁,就要去历劫成神了!转念一想,他确实是小辈中拔尖的,封神,也是迟早的事。
“你这个老妈子不趁着封飔不在的时候溜出去陪陪他?”
我突然有些迷茫,他历个劫,想来也是很快就能回来的,何必去陪,何况我万年不曾离开落遐山。
司晷接着说:“其实我就觉得你该下去走走,你看洪迟虽不是你生的,但也差不多是你养大的了吧?成神的劫难毕竟凶险,你个神女下去护着他也是好的,何况你又没有仙籍,天庭又不知道你的动向……”
我略略有些心动了。
“顺便,我想,你大概也是想回北冥去看看的吧,不是我不向着天庭,天庭对你确实不公,这些事也就我们这些老人家知道,我老人家也不怕说错什么。”
我一怔,司晷这个心直口快的……
送别了司晷,我又泡回了日沦谭。总之这四万年来天庭一次都没来查过我的岗,想必这次溜下凡来天庭也不会。
四万年了,我确实想念北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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