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再次被缓缓推开,我僵硬地扭头看去,是时晓咏。他还是那一身百年不变的白大褂,手里拿着托盘,看我的眼神有一些蔑视,又有一些怜悯,放佛在看一个沉疴难治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我也看着他。
镜片后的双眼怜悯之色更重了些,但怎么都看不出一丝同情。他凉凉开口:“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在这期间,我为你做过检查。岛上器械不多,但基本的几样医疗设备还都是有的……我很奇怪,这样的身体,你居然还活着,而且一副没事的样子。你患有肺癌,晚期。”
“!”
“癌症后期,难以计数的癌细胞呈指数爆炸分裂。很多病人不是因为这些癌细胞争夺身体养分而死,而是承受不住癌细胞不断扩散侵蚀疼痛而死。但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疼……其实——就这样死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说完这句,停顿一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还没昏睡的时候,老大回了一次中国。你猜他遇到什么呢?”
“……”掌心的血液已经完全凝固,我疲惫地闭上干涩的眼睛,觉得体内的血液也随着时晓咏的话凝固了。
“从来没有过子虚乌有的死人,一个小小的地头蛇也戴着和老大一样的戒指……啊,戒指一样没什么,但上面还刻了字。嗯,什么来着?CL?居然也一模一样!听说那帮派老大还有过一个二当家的情人,名字和你一样也叫林树,后来被查出来是警局的卧底。当家的还没处置他,他就不知所踪,完全失去了联系。林树,你说——我们是该叫你二当家还是林警官呢?嗯?”
“……”果然,被揭露出来,我反而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林树的身份我不清楚,但苏醒时他是警|察没错。我用警|察的身份靠近叶翔,一步一步,越靠近我的目的越容易实现,同样的,我也更容易暴露——没人会粗心到把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放在枕边。叶翔已经发现了,却没有杀我,这说明我还有用,他还不想我死。抑或,不用他动手,病痛就可以夺走这条并不鲜活的生命。
“就这样……老大居然还让我救你!”嘭的一声极响,不锈钢的托盘被重重砸在桌子上。时晓咏咬牙切齿看着我,一副恨不得生食我骨肉的样子。他这种感受,我怎么能不明白?游走在黑夜中的组织帮派最厌恶的,大概就是叛徒,而卧底无疑是最不可原谅的一种。他们的反水,给组织带来的不知是血的教训,更有精神上的巨大打击。想一想,昨天还对你笑陪你喝酒的人,今天就对你举手开枪……
因为相熟,因为信任,所以没有任何防备。然后这些信任会化成最锋利的刀子,被你亲密的人拿着,捅进你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信任,所以知道要害,所以一击致命。这种打击,谁也受不了。叶翔和启叔于我,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所以对待叛徒,这些黑色或灰色势力从不手软,手段越残忍越大快人心。仿佛只有最大强度地伤害对方,才能吐出憋住的那口浊气。但若是真正亲密的人反水……挥舞在叛徒身上的刀子,他们未尝不会疼。只是疼也要咬牙忍着,继续挥刀。疼?疼就对了,就是要你疼!疼才会长记性,才会引以为戒,下不再犯。
酒精棉球擦拭在肌肤上的感觉永远不会让人习惯,我肌肉一紧,知道接下来必然是尖锐的刺痛。果然,冰冷的针尖从手肘内侧的柔嫩肌肤刺入,扎进血管。时晓咏虽然心中气愤,手上的动作还是很稳的。针管慢慢后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透明纤细的输液管缓缓流入不知粗大多少倍的玻璃管。没有多久,就抽满了一玻璃管。
“你……都快死了,还来接近老大做什么呢?”时晓咏把玻璃管贴上标签放进一个白色的小箱子中保存,突然开口。我一手正压住酒精棉球止血,闻言一愣。
“癌症初期如果及时治疗,通过化疗等手段运气好了还有康复的机会。但中期就只能延长生命,晚期——就纯碎是熬时间。做再多努力也只能让你少受点罪。只剩这么一点时间,为什么不去完成未了的心愿?花一条命来争做这个卧底有什么意思?为了钱?警局没钱给你。为了名?你要是什么都没做就死了,就会背负一个永远的恶名。就算成功了,建下再大的功劳,你也没有生命去享。所以……你到底图什么?还是,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正义的化身,誓死也要为正义献身?”时晓咏说着,他自己就笑了,充满讥讽意味的笑。
接近叶翔做什么?想要他死,想破坏他的一切……这么说,就是叶翔曾说过不杀我,也不会再容我活下去。我虽然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好像很快就要死第二次,这条命不值钱,但我还不想给别人。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好不容易活过来一次,却在时日无多的时候才知道,这次重生是带了倒计时的。已经浪费的时间追不回来,剩下的时间可能也不会再有机会。我重活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
因为不甘心!我不甘心。叶翔的背叛死了青帮那么多兄弟,我也死于非命,他得到青帮不爱惜反而毁了它……他怎么可以一点代价都不付?!凭什么他可以这么任意潇洒地活着,我们却要这么痛苦的死去?!凭什么?!我不甘心!!所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这份心情,从我下了决定开始就从未改变,就是现在也是如此。但事实呢……只要一靠近这个人,事情的发展就完全滑向了预料不到的方向。和叶翔发生身体上最亲密的关系而受伤到习惯,因为他四处奔波甚至挨了一枪感染差点死掉,如今更是真真正正的疾病缠身命不久矣……他就是我的劫,定要伤我亡我!
下定决心找到目标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很难活下来,却不知道会这么难。即使叶翔不杀我,死神也会带我走。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我捻起消毒止血的酒精棉,发现细小的针口已经不再出血。不自觉把棉球抓在手心,整体洁白的棉球立即换了一个颜色。不知道这个借来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但我还没死,所以一切都没有结束。
“……我已经不是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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