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淳化九年,夏
一艘皇室画舫正缓缓行驶在运河上,青山缓缓向后移去,十多个大汉支着巨浆,随着
有规律的吆喝声,动作整齐一致。
船头甲板上,两名女子并肩而立,轻风吹过,托起那丝丝长发,纠缠不止。
略高的女子,侧过头,伸手将身边女子乱发挑起,勾至耳后,目光落在那小巧可爱的
耳朵,指尖微顿,一时流连。
另一人却不领情,抬手,将那恼人的手打开,眼中冷冷:“你真要把我送到那人身边
?”心带着绝望,重重地跳着,这是她最后一次询问,也是她给这人最后的一次机会
。
“枫,你知道我的苦衷,”收回被拍开的手,侧开了眼,极目远眺,眉宇轻皱:“你
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皇宫中的无情吗?我若不寻找出路,将来只有任人
宰割的份。”
被称作枫的女子别过脸,痛苦与失望在眼中交织:“你要根本不止这些。”终是忍耐
不住,将彼此之间最后的遮羞布扯去。
被直接揭破了心思,面向江河的俊颜顿时写满了不豫,垂手侧握成拳,强压下心头的
恼怒,压低了声音:“枫,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即知我心便该明白其中
的道理,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将来,彝集,东突都出过女帝,为何偏偏文景就不行,
有朝一日,我得了这天下,我便班布法令,让女子可以通婚,到时,我立你为后,与
你正大光明地坐在那最高位上,执掌天下笑拥江山,这话我曾与你说过,如今也不会
改变,而将来我必定会做到。”
“立我为后?说得好听,把我送给别人,还说什么立后?我与你而言到底算是什么?
”
“你对我而言是什么,我清楚你也明白,你为我牺牲,我会放在心里,此生,我绝不
会负你,三年,你只要呆在那女人身边三年,我得了天下,就立即接你回来,到那时
,我们再也不分开,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女人?”唇边浮起嘲弄的笑,一双美眸满是讥讽地向身边人看去:“君然,我是人
,不是玩物,你明知道那女人的心思,她会对我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莫说我,你难
道就能忍受别人碰我?”质问中带着一丝颤动,声音越发冷去。
瞳孔猛地收缩,凤目微眯,君然丝毫不掩饰那份深深的恨意:“你放心,我得到天下
的那天,就是那女人的死期,我绝不会让她活着的,不,或者我会让她活着,活得生
不如死。”
这番话过后,心痛到麻木,再无一丝感觉:“无情无义,这四个字,真真是配你,君
然,你果真是天生当帝王的料,我恨你。”侧首凝视许久,直至眼底的最后一丝波澜
缓缓逝去,独留死寂。
闻言,君然不怒反笑,目光投入山水之间,神情霸道毫不隐藏:“爱我也好,恨我也
罢,你只需记住一件事,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这辈子休想离开。”
流枫不再看身边人,双目紧盯着河面,眸心一片空洞,双唇微启,似自语般地低喃:
“我是你的,这辈子休想离开,我本也是这么以为,以为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话虽轻,站在身侧的人却是听得明白,君然微微一怔,眼底愧疚与矛盾稍闪即逝,藏
于袖中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后猛地紧捏成拳,强别过了头不再多说半字。
仿佛是应了那两人的心情,天阴沉了下来。
“太阳,太阳…快看…天狗吃日啦……”正在此时,不知是谁,突然大叫。
众人纷纷抬起头,天色缓缓变暗,太阳被黑影慢慢的吞噬,见此状,船上的人惊恐万
分,年长者大声吼道:“快……快拿铜盆来,赶走天狗。”听到这一声叫唤,整船人
顿时忙乱了起来。
君然直愣愣地望着这异象,眼中不见惊慌,反是注满了难掩的兴奋,心中只有一念,
那女人所预之事果真出现。
顾不得刺目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太阳,心随着那黑色的扩大越发的雀跃,嘴角无法抑
制的上扬,神情越发地坚定,拳头越握越紧,这天下终有一日会是自己的。
直至最后的一丝光亮也隐去,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本份,有人惊讶,
有人慌乱,无人注意到那一抹白色身影已跨过了船栏,立于船首。
“君然,你会后悔的。”
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飘落到了耳中,沉浸在狂喜之中的君然猛地回过神,眼见那人背
对自己,身子已倾出船身大半,惊呼道:“枫,你做什么?给我过来。”
流枫没有回首,甚至连最后一眼都不愿去看,带着舍去所有的决绝,“但愿来世不相
逢。”扔下这最后一句,纵身一跃。
“枫……”君然飞快地前冲伸手去抓,白色衣摆在指尖即将触及的一瞬间飘散,“不
”眼看着她坠入了漆黑河中,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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