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售票窗口买好了票,方尘帮我把行李放进了大巴的行李箱。我站在旁边,看着如我一般归乡的旅客先后上车。
“这是唯一一班回镇上的车,所以我得走了。”
“嗯!”他点了点头。“手机号留给我吧!”
我迟疑着,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像是我们渐渐远去的距离。“我们说好的,如果还会遇见,给彼此一个拥抱,笑着说再见,然后再也不见,再也不联系。”我轻声地说着当初的约定。方尘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得紧了些。
“还没上车的赶快上车!”司机站在门口处大喊了一声。而我们也挣脱了彼此的身体。就像做了一场梦,到这里为止就很美了,不需要再有什么插曲。
“我走了!飞机飞过头顶的时候,我会为你祝福!”
“你跟十年前一样固执。”
我笑了笑。无法不固执,无法随心所欲。十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我们都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学生,也无法再回到那样纯真的日子。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思,最好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说过,家里的号码二十年不变。”
我看着方尘,想了那么几秒钟。“如果今生还会遇见,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又一个天方夜谭,又一次安慰彼此离别的伤感。我相信,人生里没有那么多偶遇,即便有,也像海子的诗写的那样: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太老。
大巴缓缓驶出车站,而方尘的身影也渐渐远去。这一次,没有像十年前那样让泪水泛滥成灾,但伤感的情绪却一直在我的细胞里漫延。闭上眼,让心跳渐渐平抚。十年,又十年,再十年,然后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我会像当初说过的那样,坐在摇椅里给孙子讲我们的故事。
十年前,我和方尘因为这发达的网络认识。那时候,我十八岁,在成都上大学一年级;方尘二十三岁,在广汉民航飞行学院上大四。我对于广汉的认知仅止于三星堆,而我却不知道广汉就在成都的隔壁,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所以,当方尘突然来成都看我的时候,我几乎是又惊又喜。没有见过网友,也从没想过见网友,但方尘就那样毫无预警地出现,让我没有半点逃避的机会。
方尘很高,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笑容很亲切。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即便是在电话里熟得不能再熟,但真正站在一起,我们都会觉得尴尬,很不自在。所有可以聊的话题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是看着对方傻傻地笑,然后问一些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还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偶遇同宿舍的女孩冲我们笑得别有深意,但我却不想去解释。只是,后来方尘接了个电话便以学校有事为由离开了。那时候见网友流行‘见光死’,我想我们应该也是那样。果然,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电话,QQ上的头像从此成为灰色,再也不曾为我点亮。一个人的伤心或者是遗憾都是有的,但那又是我所无法改变的事实。直到有一天,电话再次响起,我才知道他失踪的那一个月去了洛阳参加飞行考试。所有的猜测或者是瞎想在那一刻便划上了句号,我们像往常一样煲电话粥,他总是会打爆所有的卡,然后才会挂上电话。
在那样如水的日子里,方尘的毕业典礼终于来临了。虽然心里早就知道那便是我们的离别,但却不曾想到会那样的伤心。方尘像往常一样准时打来电话,从毕业宴的豪情万丈说到最后一帮男子汉们哭成一团,我的心也变得湿湿的。班里四十多个男生,最终通过各项考核的人只有十来个,其余的人只能做地勤。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辛苦了四年,那样努力,最终只能做地勤。那种心情你懂吗?”方尘总是反反复复地在电话里这样说。“我为我的兄弟可惜,为他们不值!”
我无法去安慰他的失落,就像也无人能安慰我的失落一样。方尘,不得不走,并且会离我越来越远。
“四川,对于我来说只是成就了我飞行的梦想。这辈子,再也不会来四川,甚至不会飞四川的航线。”他的话,如此绝决,让我连问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很庆幸在四川认识了你,也会连同你一起把这巴山蜀水珍藏在记忆里。但今天以后,不会再给你电话,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留给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一天去大连了,记得来个电话,我保证那号码二十年不变!”他是如此的矛盾。既然说了不再联系,还留下什么电话。而我,知道再也不会见面,也希望偶尔还能彼此问候一下,心有就有了寄托。但是,连那样的问候也没有了,我又该如何去习惯再也没有他来电话的日子。
“不会去大连,也不会打那个电话,这辈子,我们再也不见!”如果一定要结束得彻底,那么绝决的话即便伤人心,但又不得不说。
“为什么?”他问。我只是摇着头,任由眼泪滂沱。然后是我们的沉默和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在陌生的街头遇见,叫你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电话那头伤感的声音把离别的氛围染得更浓。我拿着电话,任由眼泪泛滥成灾。“不能连那个也忘了,即便是我们再也不见。”
“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笑着跟你说,遇见你真好。然后再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你不许哭哦!”我不知道那样说到底是能安慰方尘还是能安慰自己,但如果我们都哭了,眼泪又能洗尽铅华吗?该走的还是会走,该留的还是会留,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诠释离别。
“一定不会哭!”他的声音渐渐明朗起来,而这样的虚妄其实也就是一种绝望。
“如果还有那样的姻缘,也希望能笑着说再见,然后各自消失在人潮里。”
“好!”他在电话那头答得干脆。
开始憧憬多年后根本就不会有的那一天,说得那样的美好,像电影里的画面,像演员们那样洒脱。但这样的情景只能想想,也只可以想想。等到老得哪儿也去不了的一天,我会坐在摇椅里给孙子讲我们的故事。这是我期待的美好。不,不如说是我给自己编织的梦,也不过是为了安慰那颗伤感的心。不再联系,永不相见,还有那该死的誓言。不能问他会不会想起我,也不能要求他不要那么绝决,因为我连那样的资格也没有。无法说出的话,只能任它在眼泪里一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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