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事情过了,你就会觉得其实一切也没那么夸张,或许它就是个小插曲,小到一切未变的小插曲。
几天后,又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又出现在了满院的幽魂眼前。没有惊讶,没有热情,只有那一双双木然的眼,看了就让你怀疑自己有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我不讨厌这样的漠然,多淡定的世界,往好了想这不就是大儒们追求的祥和和宁静吗?我脖子上挂着那只整个被装进石膏里的右手,风度扁扁,一如当年。
一切没变,反正从一年多以前我就不指望着这只贱手给我搽屁股打飞机了,要不是考虑它怎么都算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没了有碍观瞻,我肯定早就把它大卸八块了。
没人和疯子较真,院长大人估计也没功夫惦记着我这种渣渣一般的存在,所以我也没受啥非人的报复,只是再见了本该属于我的苹果,永别了多年未见的香蕉。
再见小果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死样,俩眼毫无焦距的直视前方,你永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或者在想些什么。
“哈罗啊,小果果。”说实话我有点小激动,几天不见我咋有点如隔三秋的感慨呢?这般文艺的情绪真是要不得,我告诫自己。
小果安安静静的坐在属于我们的长凳上,闻声扭头迎着我基情四射的眼光,一脸的淡然,让我很有点受伤的挫败感。我本以为以我们的感情,或许他会给我一点点热情的反应。“不能以常理度之啊!”我心生感慨。“要不咋叫疯子。”老鬼随之嘲讽。“看来我修身养性的功夫还不到位啊!”我继续感慨。
小果终究还是有反应的,他看着我,忽然张嘴叫了起来:“医生,医生,他疯啦,救命啊。”那声音一如几天前一般有气无力,三米开外你就听不到了。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要不是那只摆设提醒,我想我又得恍惚好一阵儿了。我一巴掌就拍在他脑门上,就像个老大似的大马金刀的坐在小果旁边:“小果啊,这几天是谁在摘苹果啊?”问问而已,没指望小果回答。
老鬼忽然说话了:“我忽然觉得我错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类似于脑筋急转弯的交流方式了,一边舒服靠在长椅上左顾右盼,一边继续和小果交流:“还是外面好啊,叶绿山青,空气清新,心旷神怡啊。”这边还在卖弄文采,脑子却可有可无的接着话茬:“袍哥人家混得风生水起的,还会有犯错的时候?”顺带还在心里想当年周伯通的双手互博也没这夸张吧?我要是有四只手,估计都能博起来。
老鬼没搭理我的嘲讽,有点无奈:“我就真不该把你困在这里。”
“哦。”没一点疑问的意思,好奇心我有,可我不想让他占据主动,和老鬼交流,不动如山才是我的追求。
“唉!”老鬼突然叹了口气。不应该啊,这家伙没我这么文艺啊?大多数时候除了客串恶霸就是本色出演蓄生,唉这一个充满无限意味的感叹词他什么时候学会了?
我满以为他知我心,我这么想,他一定会反唇相讥。谁知道他就这么沉默了。好吧!我是贱人,老鬼心情不好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这一声唉,唉得如此牵肠挂肚,荡气回肠。唉走了明媚的阳光,唉走了我满心悠悠的徜徉。
“唉!”我也忍不住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身边有个如此缺德败兴的家伙这日子还要不要人过了。我拉着小果站了起来,“走跟着大爷到处遛遛。”我对小果说。文艺青年不想伤春悲秋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能让自己坐下来瞎想。
说实话,福利院的硬件环境还真是没得说,整得跟个高尚小区似的,绿化估计一流(很抱歉,本人宅,格调就那样了,没见过世面,所以但凡是我满意的就是一流)。从高处看下去,中间一个小小型的圆形广场,然后在四周辐射出几条林间小道,到底是像太阳还是像蜘蛛呢?这个显得很蛋疼的问题让刚来那会的我很是琢磨过一阵。
“小果啊,你说他们把这里整这么好干吗?你们又不会欣赏,你说要是把那闲钱给我,我还不得嗨翻翘啦?”这是废话,我毫无意义的冒着泡,只是不想在脑子里考虑任何问题。要是那几爷子不把环境搞这么好,估计我就会说:“小果啊,看见没,这就是个没人权的地方,我们就是那山猪盘羊,他们没给咱们弄个圈关着,就算是积大德了。”依旧是废话。
绿化虽然一流,但也不能做到让正常人感慨“只缘生在此院中”的地步,毕竟这是个特殊的地方,有着很多未知的可能,亲近自然固然能让人心旷神怡,但是适当的透明也属于监管的必要。
眼光掠过道边低矮的万年青,穿过树干,飞过绿地,隔老远我就看见了那个小广场,以及小广场中间那个小喷泉。几个游魂似的身影毫无意义的在广场间飘荡着,很有点像僵尸片里那些闲得蛋疼的僵尸。没人说话,可微风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些激扬的铿锵的话语声,很有点诡异。
在我看来,这里的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他们不出来,也拒绝别人进去。不同的是有人因此而自闭沉闷,如小果者;有人却因此而自比自画喋喋不休,如教授者。
教授也算是这院里很有特色的一个病人了,我敢说,要说学问,估计院长大人都不够资格给他看门。道理很简单,院长说的话我能听明白,可教授讲的课却能让我直接遨游天际。我没有嘲讽教授的意思,我好歹也是个高年级知识份子,是不是胡话我还能分辨的出来,我听着像天书,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人家那水平,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高山仰止啊!
每个精神病人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执着。小果的执着是每天做一个本份的苹果,教授的执着却是每周一和周五上午的俩小时讲课。
刚来那会儿,我对教授这个人是无限好奇的。别人告诉我,教授是做学问做傻了。我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敢发誓,教授是我见过的最最正常的病人,比我这被疯的家伙还正常。你看这谈吐,看这气场,看这学问,看这小黑鸟,哎呀,这老人家怎么把裤子脱了?哦,原来今天讲的是社会学,可社会学你脱裤子干吗?原来老人家抛出了一个很极端的观点--男女之间的社会关系,是由第一性特征决定的,男人如剑,是刚。其原始攻击性决定了他具有开拓这一职责,因此男人的领导地位是生物进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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