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晴儿回来了。我心里其实就她一个,那时和她分开就是个错误,现在她回来了我不能一错再错。”
我不知道心里具体是什么滋味,我说:“高考前我找不到你,你是陪她呢?”
他想也不想,立刻说:“对。”
听说心里越难受的时候脑筋越清醒,看来果然是这样,我清醒地问他:“可是冀晴是我高考当天才回来的。”
他似乎全身一震,马上又笑着说:“我在等她,等她的时候我不想见你。”
都知道分手的时候谈当初是最没有意义的,可不到分手的时候谁会想起来谈当初。眼睛不眨地看着他,我说:“程煦,当初你不是这样的,你来找我,你说你喜欢我,我没有哭着喊着要跟着你吧,我明明准备要放弃你了……”
我有些语无伦次,他淡淡打断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那么认真。辛颜,你是聪明的姑娘,你知道怎么对自己最好,别哭哭啼啼得让我讨厌你。”
我用手背胡乱摸摸脸,发现自己果然哭了,我说:“程煦……”
他马上又说:“你就当没认识过我,反正你也没损失过什么。”
他口才真好,每一句话都像火燎过的标枪,正中靶心。我努力积攒起来的成熟和自信,轻轻松松地就被他肢解。
我觉得他的肩膀有些颤,不过后来想想觉得一定是自己在颤,运动和静止是相对的,参照了我的颤才以为是人家在颤,他怎么会颤呢,他笑得那么好看。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我说:“程煦,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混蛋的,分手又不是要斩首,你有必要做那么绝吗?我哪一点让你那么讨厌我。”
他居然还是扯了一下嘴角,他慢慢说:“哪一点?就一点,你不是她。”
而我终于崩溃,又迷茫又委屈又手足无措,慢慢靠墙滑下去。
一直温暖和煦的少年突然变得寒气逼人,他翻脸像数钱,而且我从没见过谁数钱数得那么冷静迅速。
*
那时候的我,傻得不可思议,笨得惨不忍睹,自己都不忍回顾那时候的天真。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像真的,说不定他是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他有苦衷。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再努力一下。
就是那一天,爸的同事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出事了。
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青藏高原突然倒塌也不过是那回事,两眼发黑地冲出门,下楼时摔了两个跟头,跑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往右偏了一下头,我瞬间被雷劈了似的呆住。
瓢泼大雨中萧索独立的居然是程煦。
他站在平时等我的地方,目光穿过重重雨帘投过来,似乎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
心头的委屈和恐惧齐齐涌上,我冲过去抱住他大哭起来,雨水的湿冷中似乎混合了酒气和烟草气,不是平时清凉的薄荷香。
程煦身子僵硬冰冷,手有些颤抖地抚上我的脑袋。
我大哭着说:“爸他……”却被他突然摔开,我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大雨里。
他愣了一下似乎想扶我,却又生生停住。
我坐在地上懵了好久,最后抬头看他:“你来干什么?”
他顿了好久,嘴唇动了动,雨声太大我没听清。他好像在叫我名字。
我大声说:“程煦你能不能把话讲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这话好像是利刃一样伤害了他,他退了两步,我听见他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我爬起来走到他面前,直直看着他:“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很反常,你……”
我没说下去,因为他给了我一巴掌。
他明显消瘦的脸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他说:“我只是想打醒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别多想。”
爱情这东西是带回钩的暗器,施与的时候力道越大,被反噬的时候伤得越深。
他甩下的那一巴掌我越不想想起,就越是想起。好像是看了一次的恐怖片,当时是如此惊心动魄地渗透进每一寸绷紧的神经,以至于此后每一次一厢情愿地以为忘记了的时候,却又会在深夜里被它的突然入梦惊醒。新的惊悚加上旧的恐惧,它只会更深刻地牵扯心脏,也就是传说中的心理阴影。我终于知道,钝斧子日积月累砍出的伤比一剑封喉更加残忍有效,虽一时不致死,却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人生不如死。
我惟一庆幸的是,在对他的爱情里我只是很努力,我没有卑微。
我惟一后悔的是,当初他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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