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这天夜里,远在一百里之外的长安皇宫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光极殿内寂静无声。一位身长八尺有余的年轻帝王神情憔悴的面壁站着,目光凄凉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西晋国土版图,手中对地撑着一柄宝剑,支撑着已经五六天都没有合眼的疲惫身躯。
大殿中央还五体投地的跪着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各个也都是神情黯然,愁容满面。
这一夜,全长安城的人民恐怕都睡不着觉。城里的贵族早在战争到来之前就已经纷纷举家南迁,带走了大量财富,也掏空了西晋的国力。剩下的劳苦人民,大部分青年男子都牺牲在了这场长安保卫战中。现如今长安城中剩下的就只是一些老弱妇孺和仅能维持不到半天的粮食。
“诸位爱卿别跪了,寡人已经决定了。”司马邺抬起乌发有些零乱的头,为了不使眼中溢满的泪水滑落。
“皇上——!!呜呜呜……”左仆射鞠允闻言,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用头不停的敲击着光极殿的木地板,直到把头发磕到发簪掉落,额头也磕出了血。
“皇上请三思啊……皇上!!”跪在中间的禁军统领梁芬也痛苦的起身抱拳对着司马邺的背影大声喊道,眼泪顺着他满是伤痕的脸无声留了下来。
“呜呜呜呜……”而一直跪在右边的尚书郎辛宾则是哭得山河失色。
司马邺听到身后诸位的哭声,忽觉豁然了。他苦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说又好像是对身后的三位大臣说道:
“想当年,我父王在世时,诸位爱卿就一直教导寡人要成为怎样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明君。我自从懂事起,每天都在学习如何做一位好皇帝。驱除匈奴、还我河山、富国强兵、减免杂税……这几乎成为我生命中唯一的事业和任务,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即使如此,寡人这个皇帝做的还是不称职啊……我的启蒙恩师卫索琳死了……琅牙王司马睿,我最信赖的叔叔,拒绝发兵……这果然是天意吗?寡人远征匈奴的计划失败了,还把豺狼虎豹般的强盗惹怒,引至家门口,连累长安数百万百姓整整一个月都生活在战火的恐惧之中,城中死伤达数十万之多……我不配做一个帝王……”
司马邺说到此,眼泪终于止不住沿着俊美的脸庞滚滚滑落。他怕身后大臣们听到自己的哭声,赶紧伸出一只手使劲捂住嘴巴,同时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将这一夜烙进心里般直咬到嘴角流下一道猩红。
“皇上,您不能把别人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啊……”尚书郎辛宾闻言,再也忍不住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双手颤抖的说道:
“卫索琳先生身体一直不适,这不是皇上能回天的事啊……皇上还三番两次的派御医替他诊治……皇上对恩师之心可感日月!卫索琳在天有灵,也定会觉得有愧于陛下啊……!!”
辛宾说到一半,哽咽出声,喘了一口气后,眼神愤然的怒斥着:
“司马睿那狗贼!居然临阵叛变,投敌叛国,老天在上,此人定不得好死!!要不是因为他手握20万大军却按兵不动,皇上圣明的远征计划此时已见成效。刘曜一个山野匹夫又如何能畅通无阻,一路直奔长安!!呜呜……皇上!!臣等无能!!臣等无能啊!!呜呜呜……”说完,趴在地板上失声痛哭,其伤心程度绝不亚于司马邺。
司马邺听到尚书郎辛宾发自肺腑的哭声,忽然觉得很温暖,他扔掉手中的长剑跑到三位他父亲吴王司马晏的托孤大臣面前,终于只是像个普通害怕的孩子般抱头痛哭:
“寡人知足了……呜呜……寡人并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我没有失道寡助……你们一直在寡人身边……呜呜呜……老天爷啊!!你为何要亡我大晋啊——!!”
三位重臣见此无不落泪,互相环抱着这个刚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像是要给他温暖和勇气,同时也是给自己勇气与坚定的信念。
此时的光极殿内,再也没有什么皇帝和大臣,有的只是一个无助的少年和三个无力的叔叔。大殿两侧灯台上的蜡烛也像是感受到了这年冬天悲凉的气氛,纷纷滴落着火红的泪珠。
皇宫夜半无人睡,全是孤苦落泪人……
司马邺的书桌上忽然滑落下一卷锦帛,最左边的地方赫然用朱砂写着“劝降诏书”四个残酷的大字……
城外,刘曜率领的20万匈奴汉军连续一个月来将长安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到蓝天上的飞鹰,下到地下的老鼠,只要是不经过刘曜同意而想穿越他的军队进入长安城的,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连续一个月的攻城对峙,长安城内缺兵少粮,而刘曜的大军却有坐守平阳的刘聪源源不断的后方补给,还有国舅石勒的兵力支持。这场战争从开始时就已经决定了司马邺这位年轻帝王的失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城外匈奴汉军的总帅营帐里走出一位全身黑衣,精装铠甲的弱冠青年。常年的军旅生涯使他看起来更成熟了,也更加具有男人的阳刚魅力。一双浩瀚如宇宙的蔚蓝眼睛此刻正向漆黑的星空望去,也只有在这时,才可以微微从他一向冷冽如冰山的眼神里读出人性深处的悲哀。可这些却只有宇宙知道,天空知道,他自己知道……
起风了,风之舞娘顺着营帐飘了过来,跳跃着依次拂动汉军的帐篷,也在经过刘曜的身边时,惊异于他新生胡茬的英俊脸庞而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右耳垂处的蓝宝石耳环,然后爱怜的呼啸而去。
“王爷,已经二更天了……”一个多年跟随刘曜的老副将看见他从帐篷里走出来,赶紧走到他身边,恭敬的跟着这位几乎无话的冷面王爷。
刘曜听到声音,收回仰望星空的眼睛,低头看向身边副将时,眼神已恢复冰冷,淡淡说道:
“你进来。”
“诺……”
副将听命,跟着刘曜走进了帐篷。刘曜直径走到帐篷里的书桌前,从堆放满卷轴和地图的书桌上拿起一个手掌宽的精美礼盒递给了副将。
“明天你回洛阳,把这个礼盒交给厥氏。”刘曜面无表情的说,眼神却微露深情的看着那个礼盒,好像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石一诺。
“王爷,这是……”副将不明所以然。
“后天是厥氏的二十岁生日。大哥问起来,就说是我给大嫂的一点心意。请他和大嫂一起来长安玩。”刘曜讲到‘大嫂’二字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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