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厢房,小蝉准备了热水,连翘几日来都未曾沐浴,细心地洗了身子。头发未干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极不踏实,迷迷糊糊反复醒来数次。终是睡不着了,转着身看床前的白绢底绣花鸟的屏风。绢是上好的丝绢,花鸟亦是五彩丝线密绣而成,在清亮的日光下看来,很是栩栩如生。 她便想起娘亲的绣工来,一针一线,一花一鸟,皆有着独属娘亲的那份别致。整个傅南王府,怕是无人不晓无人不赞娘亲的女红的。饶是现在的傅南王妃,当初初见娘亲绣制的百花图时,仍是禁不住称赞,“姐姐好一双巧手,如此百花盛宴,莫说傅南王府,整个云尚的蝴蝶见了,都是要飞来的。” 她那时还小,只觉得那些个女红顶讨人厌。娘亲亦不强求她。现如今也只学会绣些个简单的样式。想来真是不懂事,若她那时多学些,娘亲兴许会开心些的。 她便又想起娘亲去得那天。她及笄的日子。 女子长到十五岁,便要行及笄礼,由年长福气的女子为她盘发。那天的天气真是出奇的好,本是连着下了几天的绵延细雨,早晨竟然放晴了。空气中夹着青草的清新气,又有着阳光的明媚味道。正是应了她的乳名。她出生时就是连着几天的小雪突然放晴的日子,所以小名取晴儿。同是那样的好兆头。让人误以为万事皆顺。 娘亲早为她的及笄备了簪子,用完早膳便命人抬了轿子送她去街前的首饰行。亲自去取为她定制的及笄发簪。然而她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只余了她拿命取的及笄簪。 连翘下了床,拿出首饰袋里的累金镶玉步摇。手指轻抚。原本底下并未垂着这串串珠络,是她往后里命人制上去的。簪子前的纯金连翘花朵磨制的万分精细。若不是颜色差异,远远瞧去,倒像是长着的真花。统共有三朵,可是每朵花的蕊却是颜色各异的玉石。 连翘把累金镶玉步摇轻轻的贴在脸颊上,仿佛娘亲陪在她身旁一样。那些金花玉石贴在脸上,透着微微的寒。却不及她心里的寒。 那样爱她的娘亲,总是舍不得叫她受一点委屈。她本是爹爹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却半分不得宠。总是叫一些妾室来欺负。然而她亦从不悲戚计较。只计较着她。 连翘是傅南王府的嫡生女,上面却有侧王妃生的姐姐。只比她大几日,父王只喜爱着侧王妃,她的及笄本就无人在意。然而娘亲却费了好大的力气来为她制及笄的簪子。她后来才知道,她甚至倾尽所有,只为了这支小小的及笄簪。 可是这支簪子却要了她的性命。她想到这里,更加觉得寒心。娘亲的夫君,她的父王,从来未曾关心过她们。就连娘亲死去那晚,依然醉在温柔乡里。 连翘伏倒在红木漆的梳妆桌上,眼睛微微闭着。忽而听见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像有几百个小麻雀远远地大声吵闹。 她穿好衣裙,拉了门探了头去看。是一群下人穿着的女子,聚在日头渐渐隐去的夕阳下,仿佛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她本欲关了门不去理会。却在回头时瞥见一抹熟悉的桃红。 竟然是早晨见过的女子,她依然在发髻旁配了朵素色的绒花,只不复晨间恭顺可怜的神色,嘴角眉梢都含着冰冷得意的笑。独独一人站在旁边。 这笑连翘万分熟悉,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们惯有的笑。嘲弄并且冷眼旁观。 连翘掩了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端着手立在假山后,抬眼侧耳听着。 她听见其中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厨娘模样的人道:“熹微大人绝不会这样做!她其实是冷面热心,先前她可怜我没生计,叫我这样一个不沾亲不带故得妇人在厨房打下手。可见她是心地善良之人!” 立刻有人反驳她道:“易厨娘,她叫你来做厨娘,便是善良了?是否是个人给你份生计,你便就跟定人家了?” 是一个嘴唇微厚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向易厨娘挑着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眉毛,又道:“还是说,因为她帮过你,你便拿她当主子了?” 易厨娘拿手在身上油点菜汁交错的白布褂子上轻擦几下,嘴里低声道:“我心里是当她是我主子。” 厚唇女子立刻对她怒目而视,声音尖细“大胆!小心让人撕了你的嘴!我们做下人的,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上。你这样说,难不成要合着熹微造反不成!” 易厨娘似乎叫她吓了一跳,睁着眼说不出话来。 斜拉里走出一个高瘦女子,挡在厚唇女子身前道:“秦雪兰,你莫再这样大声对易厨娘。你以为你平日里做得那些事情没人知道吗?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只不说罢了。主上在府里时,你每日里浓妆艳抹的,抢着为他端茶送水。巴望着能叫主上看上收了做妾。” 那厚唇女子听到高瘦女子这样说,面色渐渐更加怒,只强压着不说话,眼神却狠狠地盯着高瘦女子。 高瘦女子只做不觉,依旧道:“可惜绕是你磨破了茶盏,主上亦是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白白晃得主上头晕心烦罢了。现下你为了引起主上注意,对你心存好感,竟然想要谋害熹微大人,凭着一小包药粉,便诬她是指使玲珑行凶的黑手。熹微大人何其忠心!该小心被撕烂嘴的,我看是你!” 厚唇女子气的胸口不住起伏,口不择言道:“叫你胡说!我的确仰慕主上,是有怎样?倒是你们,一个个纵容熹微,帮着她谋害主上,不可饶恕!” 周围有女子细着声音道:“熹微大人定然不会这样做。”又跟着有人更加小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是怎样想得。况且那鸳鹫的确是从熹微大人的屋内找出的。定是她指使了玲珑!” 有人附和道:“没错!先前我还撞见过她与玲珑半夜里密会呢!” 许是她这句话声音有些大,侍女门竟然都停下来看她。她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假笑着道:“都看我做甚?借我天大的担子,我也是不敢谋害主上的!” 先前的厚唇女子突然几步上前,双手扯着她白布制得腰带,紧紧攥着。问她:“你方才说什么?” 她仿佛不解,“借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是不敢去谋害主上的。” 厚唇女主极度不耐,“问你前面一句!” 她愣愣地道:“熹微大人与玲珑半夜里密会。我,我亲眼瞧见的。” 厚唇女子放开手指,挑着眉角,似乎连眼角也带动起来,声音不无得意:“我说什么来着?一定是熹微。半夜里找玲珑做什么,难不成一起赏月?以我对玲珑的了解,那女人阴阳怪气的很,怎么会出去赏月谈心。熹微吩咐事情也总不能在夜半。那就只能是密谋见不得人的勾当了。现下里人证物证都齐了。咱们应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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