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和海浪声,已经分不清哪个更响,正像此时,她的心跳和他的究竟是谁更急切,也分不清。
她的手腕碰到他的。那坚硬的表壳和他的手一样凉。
看不到他的表……叶崇磬说亚宁的表上永远有一个是伦敦时间……她微张着嘴唇。
是的,至少曾经是。
她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觉得他行为怪异,笑着问干嘛啊你这是干嘛,方便查岗?
猜到这是他为即将来临的分别开始做的无数“微调”中的一个。所有的微小调整,都将积累成那样一个大大的、远距离的分别。才刚刚开始的感情,就算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有信心会把它浇灌的茁壮,可还是会有萌动的担心。他有,她也有。
他起先有点忸怩。见她并没露出感动的神气,反而看上去在笑他,又生气。说我乐意不行啊。我为了方便看英超不行啊……
她笑着亲他。把他瞬间被自己折腾出来的火气都给灭掉。亲的他神魂颠倒的,乖的像小奶狗似的了,她才说行是行的,可你要是敢掐准了时间打电话给我、打扰我睡觉更讨厌的是胆敢查我的岗……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要怎么收拾我?那你要怎么收拾我?说来听听,看我值不值当的犯规……他好无赖的说。
笑的一塌糊涂,缠绵的一塌糊涂。
当分别近在眉睫,耳鬓厮磨都来不及,还想什么犯规惩罚收拾吵嘴呢?尽管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就是他们俩的常态。
她说傻瓜,七个小时的时差而已,很难记住吗……她戳戳那个傻瓜的腮。戳在那柔软的、不会有胡茬扎手的地方。黏黏的,有吸力似的,让她挪不开手指。
他半晌才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我特意换了这么一款表哎……这样我就会知道等我肚子饿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你该起床了,如果正常的话;你要睡觉的时候,我该去跑步了,如果正常的话……
如果正常的话。
这话……说给她听的吧。她的作息,那即将到来的生活,在他的预见中,将会是多么的不规律,而他又是多么的担心呢?
不是不感动,而是她习惯了,不说。
只是后来,若是她够细心,应该知道的,他真的极少在她应该熟睡的格林威治时间的深夜用任何一种方式打扰她,哪怕只是一条短讯……哪怕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在休息。她有她忙碌不堪根本无暇分神顾及细小琐碎事情的生活,也有精彩绚烂之极的日子。
也爱他的突然而至。爱他给予的意外和惊喜。爱他装作其实只是路过的别扭样子。
当他掐准了时间,拎着早点敲响她的房门、她不在他就等候,也从来没有跟她要过她公寓门上的钥匙……尽管那时候,其实他如果开口要,她一定会给;而他不要,她也就想不起来应该那么做。
应该是……在太多的点点滴滴中,忽略了他。就在他用这样一种最无声无息的方式,陪伴着她、陪伴着她成长的时候……也正是用这样一种最无声无息的方式,在漫漫流过的日月中,提醒着在那个时区里,有一个他恨到几乎忘了自己的女人……
屹湘握住亚宁的手腕,滚烫的手心,温暖着冰凉的腕表。
董亚宁托住她的手。他看到的,却是她那缠绕了数圈的表带。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眼中仍然是若婴儿哭诉的嘴巴的伤……他僵直的站在那里。
雨越下越大,他想让她马上离开这里,已经越来越不可能。
她像一贴温柔的膏药,就这样贴近他的身体。他知道接下去,自己的身体会从清凉到灼热,也许会在灼热中燃烧……直到化为灰烬。
他的手沉下去。
屹湘的睫毛抖着,细碎的汗珠落下来,滴进眼睛里。眼睛更痛。
她闭上眼睛,额头抵在他的背上——他心脏的位置。
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她的心猛然刺痛,就忍不住更用力的抱住他。明明刚刚已经觉得耗尽的力气,再一次的聚集起来。抱住他,却有种可怕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越用力、就觉得他越瘦弱越坚硬而且越来越轻薄……她紧紧的箍着他。
“董亚宁……我会把多多带好……给他我能给的最多的爱、最好的环境,还有我欠他的所有时光……爱他、宠他……尽我所能。像我曾经得到过的那样。”她说。
他说过,男孩子,不要宠。
可是她会宠。一定会。而且一定要。就算是把他宠上了天,都没关系。只嫌不够而已。
她永远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个人,无数的日子里,她梦想会有那样的机会,她能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只需走到隔壁房间去,推开、房门就能看到一个撅着圆圆的小屁股的婴儿……看他在酣睡中是抱着可爱的海豚还是咬着温柔的奶嘴——这对她来说曾以为会是永久的梦魇,也即将过去。她不会告诉他这个的。也不会告诉他,如果那个婴儿犯了错,把她气急了,她也会下狠手痛打他的……绝不告诉他。
他的背绷直了。
“……这不是弥补,我永远也弥补不了那些我欠他的……我只想,在我还能够做到的时候,把我能给他的一切,
都给他……让他……能够好好的……长大,能够好好的……活着。活的精彩、漂亮、帅气,直到他……再也不需要我。往下走,会有多少的困难,我预测不出来,也计算不出来。这远远不是一场可能会身败名裂的官司、也远远不是尽力了就一定会获得成功的事情所能比较的。但是我看到多多,我知道我不怕身败名裂,也不怕任何失败,甚至也不怕忽然哪一天,我会死去,因为有他。因为,我不再逃避他的存在,我全心全意的,在过着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我是Vanessa,还是妈妈……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曾经面临的所有困难和我的选择——到那样一天,我期望那样一天,能从他那里得到的,不是一句我原谅,而是我理解——所以董亚宁,”她脸是湿的,他的背也是湿的,印在一起,落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暴雨落地弹起,烟雾弥漫,让人看不清其他。
董亚宁缓慢的回过身来。
她的手臂细长孱弱,却在这时有种让他难以挣脱的力量。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完成这个转身,来面对她。
水雾将两人笼罩,从头到脚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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