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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敬忠这些年都活在相互的梦中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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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日子怎样了呢?后来,小桃红就不再叫小桃红了。她改换了名字,唤作张随君。那是她追随了敬忠的姓氏“张”,随君也就意为作追随敬忠。    敬忠辗转流徙,到过好多地方,走过久长的路,漂流了太多的时日。张随君一直跟在他的身旁。日本人打进中国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带着他的女人北上,参加了抗联。在那里他真正接触到了共·产党,也开始把自己要为杨县长一个人尽忠义的观念转变,转变到为更广大的人民尽忠义的道路上来。他们在莽莽林海、冰天雪地里,坚持着,坚持着,一直坚持到日本人从中国国土离开。日本人走了,共·产党和国民·党又反目成仇起来。党懒    再后来呢?再后来,张敬忠和张随君都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张随君成了解放军宣讲团中的一员。张敬忠则成了解放军中一名出色的营长,带领他的队伍打过许多恶仗、硬仗和胜仗。    好像在那次攸关生死的恶战之前,敬忠忽然说起要回家看看的话。她本能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好端端的,战事正紧,怎么能有了这样的念头呢?除非,除非……她不敢再想下去,就出言把敬忠嗔怪了几句。战斗打响后,她也就莫名的起了一种别样的担心。虽然战争难免伤亡,军人把生死看得很淡。但她以往总能在敬忠福大命大的自我安慰里盼得到他回来身边。这一次敬忠说下要回家的话,让她隐隐有了一种不安。她像是听人说起过:长久漂游在外的人,忽然生出回家的念想,那简直就是一个不祥之兆,注定他的一生也许就会在此画上了句号。虫    那场战役打得非常艰巨,每天都会有许多伤病员,被从前线送往后方的医院治疗。她当时被分配到一个战地医院,帮忙救治伤员。每一时每一刻,她都在那些伤病员中间搜寻,看里面有没有敬忠。如果里面能有他,即便是缺个胳臂少个腿,也应该算作是幸运的事哦,毕竟是把命保住了。每一次,她都认真地询问那些退下来的伤员,看他们有没有敬忠他们那支队伍的消息。终于问到了一名伤员,正是敬忠所属部队里的。他说战斗非常惨烈,他们部队里拼光了好几个团,战事还在继续。张随君又碰到了更多这个部队里的伤残者,他们几乎是被成批成批的被送到医院里来。只是中间始终不见敬忠,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她觉得敬忠哪怕是成了伤员,也好过在前线生死未卜,让人心揪得不得了。    在她的心绪纠结中,战斗结束了,她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迟迟不见敬忠回到身边来,她愈发的感觉到了一丝不祥。总该是上级催促得紧,敬忠又随着大部队出发了吧。由于命令紧急,连和自己言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好让一份牵挂有所依托,有所指向。不幸的是,战事后的第三天(她太记得那个时间了),有部队里的同志找到他,对她说敬忠牺牲了。她当即两眼一黑,一种天塌地陷的眩晕上来,让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时,部队里的同志已经走了。她听别人讲起张敬忠同志的骨骸已经找不到了。他的遗物也只有战场上他的战友们收拾过来的碎成破絮一样的衣服,上面沾满了血迹。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一个好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一闭上眼,就恍若敬忠站在跟前,对她在讲说着什么。仿佛他的手就要触碰到自己的头发或是肌肤了,睁开眼时,她面前的世界就又变得空洞起来,坍塌起来。    在身旁战友们的劝慰下,张随君总算是将破败的心绪打理起来。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敬忠还有未了的心事。她将那些烂成麻布的衣服反复浆洗,然后一针、一针的连起来。敬忠要回家了,她要让他的回到家中尽可能的干净、整齐。这件血衣是必须要回家的,它是敬忠最后穿在身上的,上面有他的英灵附着。她又另外捡拾起几件敬忠生身穿过的衣物,同那件血衣叠放在一起,打成一个包裹。托党内可靠的同志给她寄到了巴河,署名:张敬安(收)。她并不知道,敬安也是党内的人。只是她觉得包裹寄给敬安,心里更踏实些。在她以为,敬安只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不会坏了党内大事。而敬纯就不一样了。他是国·民党的保长,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会不会因为一个包裹,而牵扯、拖累许多同志挨查受审呢?毕竟那时,巴河还处在国民政府的统治区域之内。    张随君没有让自己追谁了敬忠去回到家中,她清楚自己这些年和敬忠都是活在相互的梦中。因为双双在外的漂游,才使得这个飘渺的梦有了得以实现的可能。而一旦回到巴河,他们就回到了真实的境界之中。那里的人们都清楚她戏子和婊子的前身,梦也就断了延续的可能。张庄的张家能不能容许自己的脚步,踏入他们门中,尚且是另外一说。自己若再执意追随,梦也许就会粉碎了起来。就这样吧,就这样让自己揣着一个梦活下去吧。一个人的一生,能够追随一把,就该知足了。她追随了,也就不再缺失。在那追随的前方,是一个比翼天涯的梦,她沉醉在那梦里不愿醒来。在追随的后面,是一个回眸凝望的梦,她沉溺在那梦中,依然不愿醒来。    张随君在她以后的日子里,一直坚持着,没有再嫁,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到解放后。后来因为“文化大革命中”要审查她的历史问题,不堪其扰,跳楼自杀。她的过往也就成了一个谜,人们眼中也就迷失了她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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