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春末夏初,共·产党巴河地区党总支负责人张敬安忽然收到一个党内同志辗转传递过来的包裹。打开来看,竟是几件破旧的军衣。其中一件的上面还有血渍的印记和被火灼烧的痕迹。包裹中夹带了一封信,是一个自名为张随君的女子写的,敬安看了信后,禁不住泪流满面。然后他又当面找到大哥敬纯,把包裹呈交给他,对他说:“老三死了,尸骨无存,止有几件旧衣回家。他生前说过他要回家看看的,现在算是回来了吧。”懒 敬纯接住包裹,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老三啊,老三,你回家了,你咋就这样回家了呢?” 两个男人悲悲戚戚一阵后,敬纯对敬安说:“走,让老三入土为安吧!”敬安顺手抄起一把铁锹,跟在大哥身后。敬纯双手托着那个包裹,犹如怀抱一个沉重的婴孩。他知道他抱着的不是几件简单的衣物,而是一个漂泊归来的兄弟——张敬忠。 到了他们家的祖坟,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敬安动手挖了一个不大的墓坑,敬纯郑重的将包裹放入其中。一锹土,又一锹土落在包裹上面,渐渐的在张家的祖坟里又鼓起了一个新的坟包。在坟包基本筑就后,敬安将铁锹递给了敬纯。他接过铁锹,又往坟上覆了几锨土,而后二人伏在坟头大哭起来。 敬纯和敬安知道,他们在张家破了一次例,对老三张敬忠破了一次例。“不过四十不入穴”,敬忠死时不满四十,还没有资格进入老坟。但敬安极力主张埋入老坟,他知道日后敬忠会是张家门中的一个骄傲,他给祖坟里带来的是光彩。虫 解放后,在这个新的坟包之上立了一方石碑:革命烈士张敬忠之墓。 这方石碑也许是对张敬忠一段人生经历的最好诠释和记录。 那一日,敬纯和敬安反复商讨,如何对敬忠施救的问题。忽然县警局里来了一名警员,呈上书信一封,拆开来是敬忠的一行字:勿忧,已平安离开。问那警员时,他只说是警局局长让他送来,其他并不知情。不管怎样说,老三已经平安离开,敬纯他们的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至于他去了哪里?敬忠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毋须过分的牵挂在心了。 你道敬忠怎么能够平安离开呢?原来那警局局长是一下子一手提拔任用,平日与敬忠私交甚厚。新县长只说是把案件交给了他,未等展开侦破,却是要求定案。他本有意查出真凶,为杨县长报了仇怨,怎奈新县长催逼甚紧。他就没好气的去问:“案件调查都没有开展,如何定案?”县长一听,勃然大怒,点指着他的脑袋大骂:“猪脑壳,那张敬忠拎着枪,进了杨县长的房间,分明他就是凶手,还用再问吗?”挨了一通骂,他算是明白了:新县长是要借此收拾一下杨县长以前的旧人,好在小县树立他的权威,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遭了他的算计呢!只是县长大人的意愿又不能违拗,回去之后,就派人将敬忠抓进了监牢。在向巴河人通报案情时,就依着新县长的意思,说是敬忠杀了杨县长。又害怕拖累无辜,也就特意申明小桃红无罪释放的话。 明着将敬忠投入狱中,实际上在之后的没几天,趁一个夜晚,他暗中从监里提出了敬忠。让他换上一身警察的服装,押着小桃红出走。实际上,小桃红早该释放出去。只是警局局长为了让敬忠走脱时有个更合理的解释,不至于遭人盘查时,出了漏洞,才故意拖延几天,让她和敬忠一道走。临行,为防万一,他又把收缴敬忠的枪还给了他。 “我走了,你怎么办?”在明知就里后,敬忠问警局局长。 “能糊弄得一时是一时,我看这警局局长一职,早晚也是给新县长捋下来。”然后,他伸手拍拍敬忠的肩膀:“兄弟,放心的去吧,哥哥不会有事的。” 当晚,敬忠就带着小桃红,出大街走小巷,一步不敢停歇的奔出县城。到了城外五六里光景,敬忠对小桃红说:“姐姐,我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呆在巴河、呆在这个小县的。我要远走高飞。还请姐姐自便吧。” 一句话说得小桃红泪流满腮,只默默的走路,并不言语。见他不说话,敬忠又追了一句:“姐姐,你还是有亲投亲,有友靠友吧。” 小桃红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啜泣出声。听得她哭,敬忠知道自己问得不好,只得又伴着她往前行走了一程。好不容易忍住心中悲戚,小桃红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我从小被父母卖入了戏班,至今连爹娘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在戏班里,整日武功身段的锻炼,字韵声腔的把握。刚刚唱出点名气,就被土匪抢去作了老婆。等到从土匪窝里逃出来,投在那家翠微楼,又遭遇了这桩血案。兄弟,你说让我自便,我也想自便。可我哪里去?又往哪里走呢?没办法,我也只有跟着兄弟走得一时是一时了。” 敬忠见她句句说得真切,一时也没了主意。口中嗫嚅着:“只是,只是你我男女有别,一路下去,多有不便。” “没有什么便与不便的。我已是烂絮败柳之人,一路不妨害兄弟就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敬忠再也推却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和小桃红继续赶奔。 敬忠心中也没有明确目的,像个无头苍蝇,撞得一时是一时。他心中暗自认定,杨县长一准是新县长指使人杀掉的。国·民党官场中倾轧厉害,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说不定新县长原来觊觎这个县长的位置,迫不及待的就对杨县长下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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