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也没了,千万别老往窄处想。”章梅华心存感激地瞅着他,轻声说了句:“我明白,不会走窄路的,不过有你这几句话就胜过了千金啊!”杜茂得到了赞誉,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满足,然后让章梅华给开了小票他去交了款提了六六粉,临走时又问章梅华缺不缺啥东西。章梅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却又只摇摇头,轻声细语地说:“我不缺啥,今个能在这儿遇见你,还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真是挺高兴的。”一句话杜茂心里也觉着热乎乎的。
庄稼汉们想错了,特殊时期不光是革文化的命。革完了文化又开始革人的命了。红卫兵破完了四旧,砸完了泥胎,批臭了封资修,返过来又开始横扫牛鬼蛇神。各机关,各大队的五类分子以及身上带污点的又难逃一劫,有枣没枣都要抽打你几杆子。三天两头开斗争大会,各大队,各机关都有牛鬼蛇神被揪出来。什么汉奸翻译伪警察,国民党特务,三青团,这回都成了漏网之鱼都给打捞了出来。街上三天两头锣鼓喧天,被揪出的牛鬼蛇神挂着牌子顶着纸糊的高帽子在红卫兵押解下到各村去游街。庄稼人们一边看热闹一边嘀咕:“咋又像闹土改一样啊,满世界斗人,看来这特殊时期还不光是革文化的命。”
这天,又召开全公社的批斗大会。各生产队照例不下地,全体社员除五类分子单独集中,必须一律到会。会场已就设在中学的大操场上。各村及各社直单位揪出来的牛鬼蛇神在台测站了两行,等着被揪上台去批斗。杜茂坐在与会者的行列中,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帮垂首木立的牛鬼蛇神们。忽然,他的心一颤,那不是她吗,她咋也入了这个群,成了牛鬼蛇神?睁大眼仔细再看,没错,是她,章梅华,穿一身白菜帮子色一样的灰衣裳,打眼的是身上缠着一条纸糊的蛇,蛇头张着大嘴做成帽子状扣在头上,更为不堪入目的是,脖子上竟然还挂着两只旧鞋。虽然低着头但仍然可以看出一脸冷漠的表情。杜茂的心像被人揪着一样,眼睛一直盯着章梅华,心里咋也转不过弯来,她一个唱戏的招谁惹谁了,咋也成立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们开始被一个个就上台去。杜茂依旧不错眼珠地盯着章梅华。终于她也被两个戴红袖标的红卫兵反剪着胳膊揪上了台。一个红卫兵拿着稿子慷慨激昂地指控她,张口就说她是一条美女蛇。反动文艺黑线上的小爬虫。多年来不遗余力地为反动文艺黑线卖力,身体力行大演特演封建戏,为封资修招幡引魂。如今又十分恶毒地攻击特殊时期。而且一向作风败坏,下来接受改造还不老实,用姿色引诱腐蚀革命领导,以换取既得利益,实属一只破鞋,一条地地道道地美女蛇。指控者煞有介事地罗列了一串莫名其妙的罪名。杜茂越听越有气,他心知肚明,这都是往她头上泼得脏水,纯粹是一派胡言,她一个戏子,为了活着生活才去唱戏,咋来了那么多反动,他更不信她会耍破鞋。他真恨不得冲上台去抽那念稿子的红卫兵几个嘴巴替她出出气。台上还有人不时地举起胳膊带领人们高呼一阵口号,此呼彼应,真有一股泰山压顶之势。杜茂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却闭着嘴一声不出。只是盯着章梅华,心里揣摩,谁知她这会儿是啥感受,可怜的人儿,为啥让你受此劫难?内心升腾着深深的同情和愤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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