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红楼

我？奴婢实在是惶恐……”

    贾母拉过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向邢夫人道：“这小模样长得怪好的，说话也伶俐。”又对喜儿道：“外头冷，别冻着了。走吧，上你屋子里坐一会子去。”

    喜儿忙打起帘子，请贾母等人进屋。

    一进屋，见地上火盆烧得正旺，满室温暖如春，窗台上一盆水仙在暖屋子里长得很是精神。贾母四处瞧了瞧，见那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几床厚被，寝帐俱全，床前地下甚至还铺了块波斯国来的厚地毯。

    贾母不禁连连点头笑道：“凤丫头真是个好孩子，瞧这屋子里各样东西这么齐全就看出来了。”又转头对喜儿道：“这可是你的福气，跟了个好主子。”

    凤姐只是自谦地微笑道：“老太太过奖了，不过是尽我本份罢了。”

    说话间，贾母低头瞅见床下搁着一双黑缎子面上金丝线绣着两只苍鹰的软底拖鞋，便走上前瞧了瞧，道：“这是琏儿的？怎么，他现在还在这屋里歇着？”

    喜儿不觉飞红了脸，低了头嗫嚅道：“只是偶尔……有时……”

    贾母便不言语，过了片刻方皱眉道：“你们小孩子家怎么都不注意？有了身子的人就得隔房了，不能再任着性子胡来，若出了闪失怎么处？按理说养胎时每日门都不该出，耳朵不该听恶声，眼睛不能看丑事，清心寡欲，平心静气的才好。这样养出来的孩子男的才能清正，女的才会贞洁……”她顿了顿，又转头对凤姐道：“她不懂，你怎么也不不管？”

    凤姐便低了头，两手绞着衣带，满脸为难地嗫嚅道：“我说了的，可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年纪小，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老太太别生气，回头我再教导她……”

    贾母顿了顿，徐徐地呼了口气，淡笑道：“生气倒不至于。只不过你们小孩子家到底年轻，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明儿注意也就是了。”

    这么说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坐也没坐，便要往凤姐屋子里去。

    喜儿心里大为惶恐，便想着极力挽回，当下急忙上前跪下道：“奴婢知错了，只求老太太略坐一坐，喝碗茶再过去……”

    贾母本是宽悯的人，见她如此，便道：“本来也没什么，你不用害怕，快起来吧。那我就坐一会子，沏碗茶来。”

    喜儿喜之不禁，连忙请贾母在上首落座，又请邢王二夫人坐，这才赶紧命小丫头沏好茶。

    谁知贾母一坐下去，只觉臀下硬硬方方的似有一物，赶紧站起身，口内说道：“这下头是什么？”边说，边伸手将椅上铺的粉紫坐垫掀开，触目所及，见是一本册子。

    信手将册子拿了起来，只一瞧，立时脸色大变，象躲避瘟疫般一把将册子扔到地上，满面震怒道：“哪里来的这脏东西，就大摇大摆地放在这儿？”

    邢夫人不解，俯身捡了起来，只打开翻了一眼，便见上画着一对男女，正裸身在榻上纠缠，旁边有一侍儿扶枕，身上亦是不着寸缕，主仆二人皆是妖娆无比。

    原来是一本春宫秘戏图。

    邢夫人吓得脸色煞白，因见旁边还有丫头在，忙一把将画册卷了攥在手里，磕磕巴巴地喃喃道：“这……这……”

    贾母此时已经黑了脸，正眼也不瞧喜儿，只板着脸对凤姐道：“你这当家奶奶是怎么管教屋里人的？这样没皮没脸下流放荡的小蹄子也能收房？只怕她为了勾引爷们，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脸面廉耻都不要了。长此下去，这院子里还不乱了套？”

    王熙凤满面羞愧，垂着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贾母缓了口气道：“有这种狐媚魇道的下流胚子在，引得琏儿那不长进的东西若再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还了得了？一会告诉琏儿，就说我的话，以后不准他再到这小蹄子屋子里来，听见没有？”

    王熙凤满面愧色地连忙应着，又羞愤地低声道：“都是我管教不严，自己的丫头竟然这样没脸，当着老太太真是活打了我的嘴了……”

    贾母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也有不是还不快扶着我离了这里呢，站在这儿没的倒了我的胃口。”

    凤姐听了，连忙上前和鸳鸯两个一左一右地扶了贾母出房，头也不回地往凤姐屋里去了。

    喜儿呆呆地站在那里，五内俱焚，只觉得一颗心象在热油里煎着一般。她从床上拾起那本秘戏图，没错，是贾琏的那一本，两情缱绻之时，也常用它来助兴。可是，一向都仔仔细细地藏在柜子里的，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到椅子上去了？难道是自己忘了收了？

    她仔细想了半晌，没有这种可能，也不能是贾琏放的——他今儿一天还没过来呢。

    一定是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子动的手脚，故意害自己在贾母和两位太太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那丫头不过才十一岁，哪里有这个心思？分明是受的凤姐的指使

    喜儿想到这里，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贾母和两位太太一向最恨花哨妖娆的女子，今儿闹了这一出，只怕自己在她们眼里已经被定性为狐狸精了。一但有了这种印象，再转变可就难了最糟的是，贾琏虽然喜欢自己，可贾母不让他来，他敢不听么？

    一想到这里，喜儿于愤怒中又生出一种恐惧来，额头上见了冷汗。

    她两手死死攥着那册子，牙齿咬得咯崩崩响。低头看着自己一双修长而圆润的手，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自从不用干活以后，指甲居然也养得这么长了。

    “幸亏那死老太太没往手上看，不然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呢。”喜儿慢慢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冷笑一声。

    慢慢走到院子里，隔着院墙听见那边隐隐有凤姐的笑语传来，她暗暗咬了咬牙：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把我摆布了？做梦我喜儿可不是柳叶那样的软柿子，任你揉圆按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