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方轻声道:“大夫是怎么说的?可是说我这病没有缓了?”
王熙凤忙皱眉笑道:“姑妈竟说这种怄人的话,大夫说了您这病不过是心力劳损了一些,以后少操些心也就好了。瞧您说的那样吓人……”
贾敏微微一笑,道:“别哄我了。岂不闻久病成医?我这症状明明是肺经上的症状,怎么倒说到心脉上去了?”她轻轻握住凤姐的手,温柔地笑道:“好孩子,你只直说我还有多少时日?我不怕的。你告诉我,我好把身后事安排妥当了,也好跟你姑父和妹妹好好过完这最后的日子。”
王熙凤饶是心肠刚硬,听了这话也由不得一阵心酸,扑簌簌滚下泪来,哽咽道:“不管是什么病,姑妈都要放宽心。咱们又不是那穷家小户请不起大夫吃不起药的。您只要好好休养着,别的千万别多想……”
贾敏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么,我还能有三两年的活头么?”
王熙凤听了这话,只觉得凄惨,那眼泪更加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贾敏看了她的情形,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定了半天神,方拿了帕子替王熙凤拭去泪痕,勉强笑道:“你瞧,我都不哭,你倒哭了。好孩子,你先别哭,且听我说,我还有话要托你带给老太太去……”
王熙凤含泪抬起头,哽咽道:“姑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侄女儿就是。”
贾敏长叹一口气,颤声道:“我活了这几十年,荣华富贵也都享过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那妹妹。她自小也是多病的,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我若是死了,留下她小小年纪的可怎么好呢?你姑父家里几代单传,虽有几房远亲,又很少走动,我哪里放心把玉儿托附给他们?你姑父若是续了弦,我又担心玉儿受继母冷落;若是不续弦,将来又势必影响到她的亲事。所以这些日子我x日焦心,整夜地睁着眼睛睡不着……”
王熙凤听到这里,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便试探着问道:“姑意思,是要把妹妹送到老太太身边去?”
贾敏点了点头,道:“有老太太照应着她,我就是死了也放心了。虽是外孙女,想来老太太看着我的面子绝不至于慢待了她……”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伤心,终于捂着嘴哭出声来,怕人听见忙又勉强收了泪,恳切地望着王熙凤道:“虽然咱娘俩昨儿才见了面,可我一眼就看出凤哥儿你是个能干人,二嫂毕竟年纪也大了,将来老太太让你当家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到那一天,我还想请凤哥儿你多多照应着你妹子……”
王熙凤不知如何应答,只含糊应道:“姑妈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您的闺女都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平儿在外间侍立着,将里屋贾敏二人的话听了个十之,心里暗暗焦急。贾敏只道是嫡亲的外婆会善待黛玉,女儿在外婆家自会宾至如归。这原本是不错的,可她哪里知道后面会出来一个痴情宝玉,又出来一个更加大家风范的薛宝钗呢?那日后种种的弯弯绕绕,哪里是这个悲情的母亲能预知的。
平儿此时有满腹的话想要对贾敏尽情告之,只愁找不到机会。至少,她要婉转地告诉贾敏,不要过分地依赖亲情。不是外婆不心疼外孙女,实在是疼不过来啊。与其将满腔的希望寄托在十几年未曾谋面的老母亲身上,还不如,悄悄替黛玉准备出一份家产防身来得实在。你的女儿,在贾府里伤春悲秋,孤僻小性儿,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寄人篱下,一饭一茶都在仰人鼻息啊。
平儿悄然听着里间贾敏极力压抑的啜泣声,忧心忡忡。机会,她一定要找到一个机会悄悄地向贾敏进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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