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从后门探头探脑进屋,看见破损不堪的店什,叫苦连天。待见了方延拓留下的银两,心里才好受些。李厚山道:“吃些东西,早些赶路。”率先进门,又催促店家两句,店家忙稍事收罗一番,跑去内间。
八人稍作停顿,复又快马南下。三日后的隅中时分,一行人将出江南西道潭州地境,逢遇一队官兵在路口设卡阻收过往行商关税。天南派几个路人,本可随意过往,不料也被众官兵拦下,说他们是马商要银子。众人怒极,鲁潜欲发作,被李厚山阻止,交了赋税得以放行。没走几丈远,脸色难看之极的鲁潜低怒道:“来时还干净,回去就冒出这么一群吸血鬼。”李厚山道:“又到了征收夏税的日子,这些地方诸侯都在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左近这样的官兵恐怕少不了,你们都忍忍。”众人备感无奈,当今就是这个世道,朝廷征召重税,各藩又拥兵自重胡乱加征,老百姓都被逼得活不下去了。
大家失了赶路兴致,奔出几里外遇见一家农户便借火造饭。主家是一对中年夫妇,大小两个儿女相差十多岁,家徒四壁。女主人得了百文钱,甚为欢喜,赶紧张罗,没多久简单的饭菜弄上了桌。菜为豆腐野菜,众人倒没计较,捉筷便吃。邱仆承吃了一口,朝纪玲望去。纪玲挟菜入口,眉头微皱,却努力咽了下去。不料一旁席千风“啐”地一口将满嘴饭菜吐在地上,叫道:“臭婆娘,怎么不加盐啊?”女主人怯生生道:“家中没盐!”李厚山怫然,对席千风的反应十分不满,沉声道:“席先生勿怪,官府盐价奇高,主家艰难,将就着吃吧。”席千风知道盐场官府专卖,朝迁为应付与反叛藩镇的战争,价格卖得奇高。也听说过一些地方的百姓吃不起盐,只能淡食,没想到今日遇见。他见李厚山表情不善,只有嘟囔几句,将碗推到一边,拿出干粮嚼了起来。
几人吃得半饱之时,屋外来了人,透窗望见是两个衙吏。主家夫妇见他们绕去屋门前,脸色大变,急忙迎了出去。天南派众人边吃边听屋外说话,越听越奇,越听越怒。原来这家昨日有只母鸡生了个双黄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那两名衙吏正为此来敛税的。鲁潜狠狠将碗往桌上摔,便要站起去教训外面的人。李厚山轻喝道:“别给主人添麻烦!看不惯等他们远了再动手。”鲁潜抬起的屁股复才落回凳上。主家哪争辩得过衙吏,一番迫胁,乖乖给物给钱息事了人,别说那个蛋,就是那只鸡都赔了出去。邱仆承对鲁潜道:“呆会你去将那两个混蛋捉了,看看是不是那只鸡每天都下两个双黄蛋。下不出来,每天让他们不休不离守着接生帮忙。”鲁潜没好气道:“我只要暴打他们一顿,你有那耐心,你去得了!”说完出外去蹑那两人。
鲁潜去了小半个时辰才归,还领回来一人。此人五十开外,魁岸英武,刀眉阔脸,转目抬足挟着一派上者风范。李厚山一见到他快步迎上,一边拱手道:“可巧藤掌门也在左近,在下失礼了!”席千风、邱仆承、杜宪回等人同时一惊,暗叫他便是四大门派之一的梅山派掌门藤代远?江湖相传关于此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句话是“府大善人满门惨遭屠杀,藤掌门怒发冲冠追捕千里惩凶杀贼”。讲的是十年前的一桩旧案,当时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神偷号称“鬼偷”,偷技神乎其神,号称把玩过催判官的判官笔,篡改过阎王爷的生死簿,就连所用兵刃据说也是借用的黑白无常鬼的勾魂索和镣鬼铐。此言虽富夸张,但其作为在武林中极富传奇。此人行偷有个习性,凡光顾过的地方都会被他留下一个“招魂幡”的标记以示炫耀,一时间名派巨帮、皇宫大内、王邸行院、节度使府、王公勋戚,乃至深墓重陵,处处幡旌飘扬,竟没人敢再比财表富。“鬼偷”的真实名姓无人知晓,其佐用的一个名字倒十分令人玩味——籍无名——阎罗王生死簿名册上还有他名的话,肯定要把他下三十六层地狱。籍无名其人亦正亦邪,倒逍遥了许多年,却在十年前的那桩灭门公案上引起江湖公愤,引来杀身之祸。被籍无名血洗满门数十口的是府成徭一家,府家乃当时青淄大家,财大业大,又乐善好施,好结交,府成徭本人在整个河南道都有名望。事发后,武林号令联结追辑籍无名,这就有了藤代远千里追凶诛鬼偷的一出。这事现今江湖中人还多有耳闻。
藤代远朗声道:“李五侠客气!本人正要去贵宝岛拜见纪掌门,在此相遇,确也缘巧!”李厚山愕异之念一闪而过道:“藤掌门光临,欢迎之至!——这位是薛庄二庄主纵少爷的客僚席千风先生,这是纪师兄闺女纪玲。”藤代远听着薛庄席千风的时候失了片顷的神,很快笑着揖礼,道了声“幸会!”,转向纪玲道:“纪侄女如此美貌可是少有人及,纪掌门方真有福份。”纪玲恬淡道:“过赞,藤伯父威名,玲儿时常听爹爹提及。”藤代远大笑道:“得纪掌门念叨,着本人窃喜于心啦!”李厚山又结了一两银子给主家,引藤代远带先出外。邱仆承落在后面问鲁潜道:“两混蛋能记今天多久?”鲁潜得意道:“纪念日!”邱仆承坏笑着,忽闻纪玲道:“你跟着我们,有否是为你的同门报仇?我杀了你师父的宝贝徒弟。”邱仆承笑容瞬灭,敛颜道:“那个人的死生与我没半点干系,非要把他和我沾连上,我们就是不得不每天在同一屋檐下相见的人。”纪玲暗想那佻薄少年定是他的一处伤口,倒不知他有怎样不幸的过往,淡淡道:“你师父舍却了你,你就丝毫没有怨怼?”被她一问,邱仆承情绪有些复杂,整顿后方道:“没有师父,我活不到现在。师父救我性命,看我长大,教我武功,相形之下我回报的又有什么呢?”鲁潜本想说你的武艺不过尔尔,可见他神情戚戚,就不忍心残忍的说出口,提步外行。
添了一人,纵马驰骋,过江南西道、岭南道,终于在一处荒僻的礁石崖停下脚步。前方已是望不着边际的汪洋大海,潮水来回冲击礁岩,无聊着此处的人迹罕至,偶尔追逐着海鸟低飞,才是它们的兴致。藤代远也第一次拜访天南岛,见天南派选这种地方回出岛,暗道他们还真莫甘于寂寞。
太阳快至中天时,鲁潜等人早已搜罗了一大堆干柴堆在崖上。过没多久,天海交接的远方隐约有船只出现,桅帆时隐时浮。李厚山引燃了柴堆,熊熊烈起时又去水灭掉,顿时滚滚浓烟扑天蹿起。没多久果然驶来一艘大船,将九人九马统统载上,又起航返回,天南岛在望已是黄昏时候。
夕阳薰醉了海岛,露给归者的一张脸酡红。泊岸处靠着大小数十只渔船,一些刚刚归来的渔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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