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曹阿植翻了个身。
“咚咚咚。”
曹阿植卷了被子蒙住头。
“咚咚咚。”
曹阿植窝在被子里神色镇定,稳若泰山。
“小姐莫不是想念竹篾子了?”站在门外的裴雁来望了望东边微亮的天际,笑着对门里道,“噢,小姐是想念戒尺了。”
曹阿植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咬咬牙,走过去开门。
“裴先生早!”
裴雁来应了一声,一双眉眼里的笑意仿佛要溢出一般,瞬时又消减了下去。他握着戒尺慢悠悠道:“小姐,理仪容。”
阿植咬着牙合上门穿外衣照镜子。
等她开了门,裴雁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转身沿着走廊往前走。
阿植跟在后面垂头走。
西厢小院里摆着一碗清水,一支笔,一块磨平的大石板。阿植走过去忿忿翻开一旁的字帖,拿起毛笔蘸了水,慢腾腾地临了一个字。皱皱眉,又临了一个字。
“碗里的水练完了再吃早食。”裴雁来在一旁踱来踱去,说得不徐不疾。
阿植便开始龙飞凤舞地写起来。
“胡乱写一个字就再加一碗水。”裴雁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大石板,又看看地上落满的枯叶皱了皱眉。
阿植忿忿抬头看了他一眼。
阿植深以为写不好字不是她的过错,遂道,“人说术业有专攻,我自料攻不下笔墨,先生这么逼着我横竖是做无用功,倒不如让我出去转转,指不定真能遇见个金龟婿。”
“小姐样貌不出众,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裴雁来循循善诱,“若不好好努力,即便遇见了也不是小姐的。”
阿植气馁。
“练字要专心,再多说一句,小姐就不必惦记今天的晌午饭了。”
阿植从善如流,瘪瘪嘴,按着顺序一个个写了下去。
天气渐渐冷下去,这若是到了三九严寒天简直不必过日子了。阿植想想冰冷冷的清晨,天灰蒙蒙的,呼出一口气似是立刻要结成冰一般……便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是噩梦。
想再睡一会儿,想再睡一会儿。不行,先生拿着戒尺在外候着。
那时阿植跑去同老夫人诉苦,老夫人窝在藤椅里看了一眼站在阿植身后的裴雁来,懒懒道:“雁来啊,就托给你了,要打要骂你看着办罢……”
阿植很是凄凉地望了望有些漏水的屋顶。
都说女儿是亲娘的贴心小棉袄,阿植想了想,大约是老夫人太胖了些,故而穿不上她这件又瘦又小的薄棉袄。
说到底,这府里统共三个人,除去她自己,剩下两个人,却没一个疼她的。
曹家衰落了有近十年光景。阿植四五岁时,出门从来不必劳烦双脚,轿子来轿子去,上街看到好吃好玩的物件,随手拿便是了。后来无奈家道中落,偌大的府邸光修缮维护一项开支就能耗尽家底。
眼见着这无比大的宅子越来越破落,老夫人着了急,认定阿植得嫁到好人家才能摆脱这种穷苦日子。
然——诚如裴先生所说,阿植搁在人堆里委实不起眼。老夫人实在想不出自家闺女有何长处,眼瞧着府里有个现成的先生能教教阿植,便将阿植推了过去,也懒怠管了。
裴雁来年长阿植七岁,按辈分来看,阿植还得管他喊一声叔叔。然阿植总觉得这么喊委实吃亏,便只尊称一声先生。
雁来自小就没了父母,曹老先生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在曹家留到现在,也颇有些敷衍日子的意思。
府里哪处又要有开支,每顿吃些什么,剩下的钱能撑多久,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尽是雁来一个人在操心。曹家还余下几个小铺子,也都勉力维持,进项很不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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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练完字,跟着裴雁来去吃早食。太阳升起来,却未多添几分暖意。一只孤雁划破长空,平添了些凄冽的味道。
“先生我手上长茧子了。”
裴雁来继续往前走。
“三九天可以歇歇么?”
裴雁来继续往前走。
“听闻睡不饱就长不高的。”
裴雁来继续往前走。
“我还在长身体呢!”
裴雁来倏地停住步子,阿植一脚刚踏出去,愣是被吓得收了回来。雁来转过身,忽地伸手比了一下:“小姐长这般高已足够了。”
阿植抬眼看看头顶的大手停在他下巴的位置,很是不满道:“差一个头呢!”
裴雁来将手倏地收回,也不搭理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阿植见状,也不吱声,只默默跟在后头。
早上吃得甚是清淡,只一小碗粥,一碟米团子。阿植正埋头吃着,老夫人忽道:“雁来,可得严厉些,别纵容她。”
“小姐天资聪慧,很是自觉,学得很好。”
阿植狠狠咬下一口糯米团子。先生太坏了,每次都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得一脸仁慈,背地里就刻薄得很。似是不解气一般,她往嘴里又塞了一只米团子,用力嚼着。
老夫人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蹙眉叹道:“吃饭就不能有个吃饭的样子么?你瞧哪家千金会同你这样不知礼数地吃东西。”
阿植努力把嘴里又粘又无味的团子咽下去,却噎着了。雁来递了杯水过去,阿植涨红着脸喝水顺了顺气,拿了自己的碗便走了出去。
她仰头看看天,决定去一趟粥铺。把空碗送到厨房,回去换了身衣服,从从容容出了门。然她刚踏出大门,却看到裴雁来跟了出来。
阿植仰头挑挑眉:“先生,你若是去跑堂,粥铺的生意指不定能好许多。”说罢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本正经道:“窝在账房里没出息的。”
裴雁来淡淡扫她一眼,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转瞬又挪开手,往前走了。
“别跟丢了。”
阿植接了这四个字,便知先生没有生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生被打趣竟然不发怒了。
哦哟。
阿植看了看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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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在永锦街有个小粥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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