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此话一出,那踢踹也是下了狠劲,小李氏捂着胸口,瘫软在地,连连咳嗽,只萎靡了一刹,又泪珠滚滚,娇声哭诉道,“老爷可真是冤枉奴婢了,那是奴婢的亲生儿子啊,那是奴婢身上掉下的骨肉,奴婢纵有千般不是,又怎么会害他?”
曹寅狠狠地瞪着她,怒气勃发,指着小李氏痛骂,“你是不会害你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你的指望呢,是你图谋曹家的踏脚石,你怎么会害他?你只是要害连生,没想到害人不成反害己,竟害了你自己亲儿的性命!!你怎么还有脸哭诉,你没看到珍儿在看着你吗,珍儿就站在你背后,在等你这个亲娘呢!!”
小李氏原本还要狡辩,待听到曹寅的最后两句,便如坠入了冰窖当中,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颈间仿佛被谁吹了一口寒气,森森地浸入她的四肢百骸,她阴差阳错失去儿子,痛悔至极,却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惧怕后悔,想利用儿子的死,最后再搏一把,一来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二来也满足自己的私心,反正她还年轻,还能生,而李氏早已失宠,一旦曹颙死了,以后的曹家还不是她的?
谁料被曹寅这么一说,戳破了她心底的恐惧害怕,一时间,仿佛真看到了儿子曹珍站在自己面前,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大红的小袍褂,胖嘟嘟的,甜甜地叫她“姨娘”……
“不,珍儿不是我害死的,珍儿不是我害死的,别找我,别找我——”
小李氏猛然凄厉地大叫,双眼失焦地盯着某处,双手胡乱挥舞,嘶哑地吼叫,仿佛要赶走什么,转眼看到曹颙独自站在廊下,纤长挺秀,风骨优雅,那是她的儿子曹珍远远比不上的世家风蕴,传自李氏的玉雪精致的面孔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黑漆漆的眼睛,压根就没有看匍匐在他脚下狼狈不堪的自己,那样自然而然中透出的轻视,直将她钉在了耻辱架上,她脑中最后的那根弦,“嘭”一声断了!
她突然站起身,清秀柔美的面孔已经扭曲狰狞得如同鬼脸,张牙舞爪地朝曹颙扑了过去,恶狠狠地叫道,“你怎么还没死?你去死,去死,你死了,曹家就是珍儿的了,是珍儿的……”
“住手——”曹寅和李氏同时大喝!!
在场那么多人,自然不会让小李氏真的伤到曹颙,风华迅速弹出一枚从袖口摘下的金属纽扣,直击小李氏的腿弯,曹寅现在就只有曹颙一个儿子了,怎会让他落入危险?上前一脚踢向小李氏,两种力道同时到来,发生碰撞,顿时扭曲了原先的走向——
“咔嚓”——
小李氏腿断了!
她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当场便痛晕了过去。
曹颙闭了闭眼,想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底又泛起浓浓的悲哀。
曹寅环顾四周,只觉心底一片萧索寒冷,倒卧地上惨不忍睹的小李氏,王翰臂弯里已经永远沉睡的小儿子,神情冷漠疏离的大儿子,疲惫憔悴的妻子,他的家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六尺汉子,红了眼眶,颓然地咬牙道,“——罢了,珍儿年幼夭折,不好大肆操办,如今正好沾了他亲娘的光,就……把他们母子收在一个棺木里吧。”
王翰听到曹寅的话,猛然抬头看了曹寅一眼,又马上垂了下来,噤若寒蝉。
风华倒是对曹寅的处置没什么意外,只是对曹寅这个人,却有了更直观的认知,这小李氏,现在只是昏了过去,可曹寅的意思分明是不让他活了,当断则断,虽狠了些,然处在他的位置上,却很有必要。
这样的人,为人处世小事上也许有瑕疵,大节上却是绝不糊涂的。
有他掌舵,在曹颙没有成年之前,曹家定然还是安全的,至于将来,她要影响的是曹颙,跟曹寅可没有关系。
曹颙递给他父亲的,是一叠小李氏作恶的证据,里面不止有小李氏三番四次下手暗害曹颙的罪证,还有小李氏教导自己儿子仇视长兄的言行,除此之外,里面还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小李氏的出身——她是孙老太君离宫前,太子外家暗使手段送到孙老太君身边的,名义上,却是以孙老太君远方侄女的身份。
曹寅看到了这里,什么都明白了——他一心追随康熙,立志做一名纯臣,也以为自己早已远离了京城那趟是非,却没想到,早在那么久远的时候,那些阿哥就已经把手伸到了他身边,而他不但毫无觉察,还宠爱了那贱婢多年,若不是他牢牢记住康熙的吩咐,从不把公事带回家中,也不和任何家人谈论,岂非早就被那些阿哥算计得尸骨无存?!
曹寅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这一天,他连闻噩耗,受到的打击太多了,对长子能拿出这般细致的情报,都懒得去询问了,打叠起精神,把注意力转向了风华,毕竟,以此人所代表的身份,这才是他要集中精神应对的。
确实,以曹颙的年龄,纵然再聪明十倍,也不可能挖掘到那么深那么细致的情报,可他背后有一个密切关注曹家的李煦。
论起康熙的宠重,李煦绝对不亚于曹寅,而他为人却远比曹寅世故玲珑,在苏州经营的人脉远非曹寅可比,曹寅乃皇子伴读出身,才能是有的,却不谙官场规则,或者说,是不屑于周旋与众人当中,一心只有康熙,一味老老实实地办理康熙交给他的明里暗里的事情,其余一概莫理一概莫问,这般态度,落在康熙眼中,自然更加看重,但相对的,与皇子宗亲以及朝廷官员的距离就远了。
李煦不同,李煦政治触觉敏锐,处事周到圆滑,人脉极广,他虽然并不是那种汲汲营营之徒,对权势没有太大的野心,也只忠心于康熙,但毕竟受时代眼界局限,对“拥立之功”有莫大的向往,因此对于阿哥们递出的橄榄枝百般苦恼,难以抉择,而曹家作为他最能得力的姻亲,却因为曹寅的孤,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
一方面出于对妹妹外甥的维护,一方面也是出于自己私心的考虑,都决定了李煦不能不全力关注曹家的动态。
就像上次,曹颙被绑架,最先得知的不是曹家,而是他李煦,经过这件事后,李煦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撇开曹寅,尽快扶持自己的外甥成为曹家新任家主,到时候李家与曹家联合,整个江南经济就掌握在两家势力之下,只怕那些阿哥们才不敢再轻易打他们两家的主意。
所有这些,李煦并不隐瞒自己的外甥,曹颙也不是蠢人,经过一番磨难,早已脱去了孩童稚气,又有与风华李卫的合作,心境何止成熟十倍?
他下定决心要除了小李氏这个搅得他曹家鸡犬不宁的祸根,便雷厉风行,纵然曹寅今日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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