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无止尽地挑战他的底线还是她本身就从来不曾真正在意过他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他已经不知道她还能如何灼伤于他。他是个皇帝,是个男人,是个父亲,也只是个普通人,会受伤,会需要温暖,会需要尊重。她虽然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温情,却只是一次次刺伤他、抛弃他。在她的心里,好像从来都只是她自己而没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爱她呢?给一分温暖便付出他十倍心伤,这种赔本的幸福折磨他为什么还要承受呢?难道只有她的父母难过、他就不会难过吗?
可一番洗漱后,他还是无法直直上榻入睡,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人委缩成一团于床间叫他看不清脸面的身背。
最终,还是会舍不下一份情爱。
果然,被点亮的屋榻之上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她被蚊虫叮咬后总是起红肿的大包,所以每每夏日总会尽可能躲在放下的帘帐里。可现在白色的帐帘却高高挂起。
门窗紧闭之下,室内出奇的闷热,叫刚刚进来的胤禛已是一身湿汗。他自认为桃花正与他使性,虽然气于她的小性子,却还是使了眼色给苏培盛上前去。
“夫人,夫人?”
那个身背一动不动。
苏培盛走近些,就着唯一的灯光,见她在阴影里似乎睡着了,正要安心,却突然大叫:“皇上——”
胤禛心里一纠,几步上前,就着奴才们移上前的灯烛把夏桃扶起,旦见她满面豆汗、脸色煞白,淡苍的唇龟裂开来溢着血珠。他突然就怕了,除了“夏桃夏桃”的唤着,始终压不住心神的慌乱与恐惧。
原来不论多痛,还是会爱。痛是衍生,爱却是本能。或许不见还是会活,可见了本能便再无法遮掩。
没有情感一样活,只是太过无味。恨着怨着虽然折磨,却还像个人。
梦里划过许多画面。
最快乐的小学校园,幼时租住房子外迷一般曲折的弄堂,父母每每争吵丢下重话要分开时那直到成年还会惊吓的恐惧心情,第一份工作被克扣工资“毁谤”出来哭得什么都在意不了的人满为患的地铁,胤禛背着她时微微低垂柔和却刚毅的半边脸宠,小四纯真无染瞳色里贴在她脸上的他的小小脚丫……
最终,她躲在黑暗里,一个人默默地哭泣。她知道她糟透了,自私而懒散,逃避而懦弱,无论是面对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可她真的只是想谁都不受伤,真的是以为不反抗、不争辩、只承受就可以让一切和谐,却发现到头来什么都是一团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不知道为谁活着,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活着……
这个梦悠长、清冷而乏力,却终究会结束。就像感情,无论怎么在乎父母还是会离去,无论怎么付出友情也只是一次次淡无,无论如何相爱还是会一次次为不同的理由放开……
睁开沉重的眼睑,入目是一片的明黄,散在烛光里却有一种做旧的脏凄。
好累。却原来还是活着。
左手清晰的一次施压,叫她疲倦地用力偏了一寸视线。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握全了她的左手,直直而专注地看着她。
她要死了吗?
不觉一笑。
或许,这才是完美。
渐渐的,什么也不想,不想吃,不想喝,每天最多的事便是发呆,开始是对着天空,渐渐的,只是躺在床上也可以。
开始理解那些消极自杀者的心态。只是一时太无所事事、无所依念了。
重新闭上眼睛,只有晕眩欲呕的失离感主宰自己。
“我们——好好过吧……这一次……一家人——好好过……不再闹脾气了。不再想过去那些不愉快,不再在意谁对谁错……这一次,就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好好过……”
在眩晕里载沉载浮不知多久。当夏桃终于睁开眼睛凝于他,他的眸色里是洗尽万千的温情与坚定:“夏桃,这一回,朕会当个好阿玛,会每天跟这个孩子说话,看他在你肚子里一天天长大,会每天抚着他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和他额娘。”
他抚着她平坦腹部,情神却壮重而幸福。而看着她的神色里却无比认真:“夏,谢谢你。”
两行清泪戛然而下。
他们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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