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真听了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对面屋顶站起了一个人,白面微须,身着雪白长袍,眼如寒星。七夕之夜,江畔初见,他踏月而来,如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冷如远山上的冰雪,淡如天空里的白云,这样不出世的剑客,应该属于清风明月,属于浩海碧波,却不该属于那冰冷阴暗的皇家围城。马秀真望着叶孤城,忽然又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月亮,今晚也是月圆之夕,但是他,还能度过几个这样美丽的夜晚?
忽如凤凰展翅,马秀真轻轻坠落地面。就在这时,只见剑光一闪,如匹练般从对面屋顶刺了过来,她从没见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的确是天下无双的剑法,这一剑的光芒甚至比西门吹雪的剑还要可怕。不过,她的手里也握着剑,只要剑在手,她就不会有任何的害怕与退缩。这武林,从来没有永远的神话!
叶孤城的剑已经静止,微风慢慢吹落剑上的青丝,消失在无尽的夜色。叶孤城道:“峨眉派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果然是好剑法。”他绝不轻易赞美别人,可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和他交手四十九招,不是没有看出她剑法中的破绽,但是每当他一剑刺出时,她已经将破绽补上,行云流水,随心而化。
马秀真没有回答。如果是以前,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当着众人夸她剑法好,她心里也许会小小得意一下。可是现在,她只在意自己的头发。她留了这么多年,长达腰际的,她最喜欢的飘飘秀发,竟然被叶孤城的剑削断了一小半!没有什么赞美可以熄灭心头燃起的怒火,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忍受别人弄坏她的发型。
两人的剑都没有再动,也没有入鞘,夜是那样静,风是那样轻。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我来迟了一步,峨眉掌门和白云城主都是好剑法。”是陆小凤的声音,也是他由衷的赞美,尤其是对于马秀真,这个年纪轻轻在危难之时接掌峨眉的女子,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花满楼也在平南王府等候,他向陆小凤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们等你多时了。”
陆小凤笑道:“原来你们一直在等我,还好马掌门先来了。”话音未落,银光一闪,却见陆小凤的两根手指轻轻一夹,指尖赫然是一根闪着幽光的银针。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陆小凤笑道:“马掌门别动怒。”
马秀真忽然道:“薛冰出事了。”
“什么?”陆小凤惊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马秀真冷笑道:“有事又怎样?你陆小凤纵有千头万臂,到这时候也无能为力。”
花满楼道:“马掌门既然这么说了,薛姑娘现在肯定没事了。”
金九龄问道:“马掌门闯入平南王府,是因为薛冰姑娘之事?”
马秀真道:“我一路追拿偷袭之人,却在平南王府不见了。”
金九龄道:“那个黑衣人擅闯平南王府,已经被我杀死。”
马秀真向陆小凤道:“明天天亮之前接走薛冰,我先回去了。”她又向金九龄问道:“金总管,我可以走了吗?”
金九龄想了想,转头看了叶孤城一眼,叶孤城却突然转过身。金九龄点头道:“马掌门请便。”
马秀真离开了平南王府。陆小凤、花满楼、金九龄、叶孤城坐在一起。陆小凤一举杯,酒已入喉。
叶孤城看着他,仿佛觉得很惊讶:“你喝酒喝得很多?”
陆小凤笑道:“而且喝得很快!”
叶孤城道:“所以我奇怪!”
陆小凤道:“你觉得喝酒是件很奇怪的事?”
叶孤城道:“酒能伤身,也能乱性,可是你的体力和智能,却还是都在巅峰!”
陆小凤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并不是时常都是这样酗酒的。今天看到两位绝顶高手的对决,实在是痛快。”
叶孤城道:“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峨眉掌门的剑法的确很好,和他师傅独孤一鹤相比,可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她,却不是我的对手。”
陆小凤笑道:“能在白云城主剑下过四十九招的人,江湖上只有屈指几个。她还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对手?”
叶孤城道:“剑在于诚,她的剑,却缺少诚心真意。”他举起杯,杯中却是白水,“她的剑法已经接近随心所欲的境界,但她可能无心于剑道之上。”
陆小凤道:“峨眉派以剑法、簪法、针法传承百年。马掌门不光是用剑的高手,针法也确实不错。她可能学得杂了些,不能专心于剑道之上。”他突然叹道:“马秀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西门吹雪和这样的人结下仇,可能有麻烦了。”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我能与西门吹雪一战,才真是人生快事!”
陆小凤没有回答,他可能真的喝多了,用筷子敲着酒杯,放声高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是唐朝诗人王之涣的诗,也是叶孤城最喜欢的诗。叶孤城道:“最近流传一首词,是用这首诗化来的。”他慢慢念道:“黄河远山,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花满楼道:“化诗为词,别有一番意境。不知是谁作的?”
叶孤城道:“传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最先是从坊间传开的。”
坊间传开的词,那么作词的女子极有可能沦落于风尘之地。花满楼叹道:“真是可惜了,那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
子时已过,已是七月十五,传说中这天酆都之门大开,孤魂野鬼游荡于人间。马秀真看着天渐明,心情却依旧阴沉。今天,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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