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的空气比第五层要糟糕许多,不愧于它“沼泽”的称号。空气里滴滴答答掉着水,尽是上一层漏下来的,狭窄肮脏的街道里闷热难当,每一脚踩下去都是泥泞。韦恩斯街在第二层靠近第三层的地方,地势比较高,苏瑞爬了许久的楼梯,才找到三号。这是一栋很古老的建筑,可以看出当年的建筑质量相当好,巨大的石块被腐蚀了一部分,但仍然能够看到细致精美的雕花。黑色的木质大门上了粗重的锁,苏瑞四下找了一圈,最后才在角落发现一个小门。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又试着推了推,发现门是开着的。
里面的空气和外界不同,有一种清爽的干燥感觉;光线很黑,她过了很久才适应这种光线,然后发现肯就坐在她面前的长凳上,一对眼睛正盯着她看。
“很抱歉打扰了,”她有些慌张地说,“我来找您,肯先生。”
“第一女院姐妹会,了不起。”对方说道,听不出语气;苏瑞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回宿舍换衣服就出门了。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您对我的印象这么糟糕。”她轻声说道,“可是我真的需要赢,我的学费要交不出了。”
“你只是‘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年轻人。”肯站起来,这时候苏瑞不得不抬头看他,“想喝点什么吗?”
“不,谢谢。”她觉得自己又紧张起来。
肯还是递给她一杯水,杯子上绘满了相当有年代感的花纹:“我大概清楚你来这的目的,你生活在一个美好而公平的世界里,不太清楚为什么会有人专门给你下绊,是这样吗?——坐。”
“虽然在一些具体的词汇上我不能认同您的观点,但大体上来是这么回事。”苏瑞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她本能性地用上礼仪课里学到的一切内容,背挺直,膝盖并拢,两腿向侧面微曲,双手放在裙子上,收下颌。
“真是辛苦而拗口的贵族式语言……”肯懒洋洋地微笑,“可是我为什么要让你赢呢?赛场是我开的,奖金自然也是我来发——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你支付学费呢?”
“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苏瑞低着头,暗下决心一辈子都不要再这么求人,“我一直依赖赛艇生活,我的奖学金也是来自于给学校参赛,但是奖学金没有办法支付姐妹会的费用。”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在姐妹会。”肯冷漠地说,“你可以离开姐妹会,穷人就应该有穷人的样子,装什么贵族。”
“告诉我,肯先生。”她抬起头,“怎样您才能放过我?”
“不要谈‘放过’这个词汇,我说过了,我只不过是个生意人,原先把场子交给丽莎她们就是一个错误——那群混球败家子!”肯喝了口水,看着她,“现在我回来了,见不得自己的钱都溜到一个小丫头手里,就是这么回事!”
“只是给我一点点机会……偶尔一次,让我赢那么一两次。”她不敢看他,低声说着。
“凭实力,欢迎。你要想让我放水,做梦!”
“所以说,没有别的法子?”她抬起头,鼻子有点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出口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一直是凭实力——可如今技不如人。
一阵静默,苏瑞可以听到水滴砸在房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
“你要直说要钱,不是没有办法。”肯把水杯放在一边,点着一根烟,“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愿意的。”
苏瑞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他,急切地说:“说说看,先生。”
“你知道,”肯慢悠悠地说,“我之前是嫁到上层区去了,那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我妻子年初的时候死掉了,她的财产归我,我的身份却没有了,只能回到这个破烂地方。”
苏瑞眉毛皱得死紧,惊诧地看着他:“你要我娶你?”
“当然不!”肯笑着看她,苏瑞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当然不会把你这种前途光明的小姑娘拽进深渊——再说,上层区我也认识不少人,嫁了你这种小孩子我也算是往死里丢人。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所以说……”她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我已经过了争名利争女人的年龄,但是我是个男人,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而你知道,男人在这个年纪还是有某些需要的。”肯毫不客气地盯着苏瑞,女孩浑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我的要求不多也不少,你和我睡一晚,我就把场子让给你一晚,非常公平。换个角度来看,你是女孩,你也不吃亏。”
苏瑞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她腾地站起来,尽量用冷静的语调说道:“我想我真的是来错了地方,先生。您所说的交易,永远都不可能!”
“那么,”肯耸耸肩,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再见。”
苏瑞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她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但是心怦怦跳着。她觉得自己从没受到过这么可怕的侮辱,她想要杀了他,接着她想,哪怕告诉安吉拉她要退出姐妹会,反正当初加入也不过是为了靠近克莱顿的世界——上帝,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荒诞!
走了很远她才发现自己还握着肯的杯子,她盯着那个东西,心里充满厌恶。昏暗的灯光之下,杯壁闪着优美的光彩,她把杯子翻过来,底部刻着194年的官窑纹章。然后她觉得自己稍稍冷静了一点,她觉得那个家伙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但不全真,一个普通贵族根本用不起这种杯子,他也不可能在乎自己的学费那点小钱——如果这个杯子是真的,那单这一样就抵她一年能用的全部了。
有一瞬间她想把它摔了——她当然不会把它卖掉,她想着自己应该把它还给肯,毕竟是贵重的东西。但她又绝不愿意再踏进那个房子,那个黑乎乎该死的破房子,那么老那么旧,里面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然后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乱了,茫然地走进一家破酒馆,要了一杯啤酒和一包最差的烟,坐在角落里,开始一支接一支地点。
人来人往,在第二层你永远搞不清楚时间。没有太阳,连人工的灯光控制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些男人想要勾引她,有工人,也有看见她的衣着想着赚钱的男妓。她吐着烟圈,其实她讨厌透了烟味,所以她绝对不抽。她只是把那一团烟雾含到嘴里,再吐出来,可这样还是让自己都觉得讨厌。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每次看到烟,她就忍不住要拿过来。
其实苏瑞见过自己的母亲。十岁的时候,她考过分级考试,莫尔温市第一名,然后那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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