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煌转的一头是汗,因是刚入秋,夏夜的暑气又没有消散,听冯德禄这么一说,心里头不知怎么越发燥得慌,就斥了一句:“瞧她做什么?朕倒不知道她小心思这么多,今儿跌着了,明儿饿着了,别人怎么都能在宫里住得好好的,就她不行?”
他说的犹如连珠炮一样,又急又冲,分明是把对华裳的怨气发到冯德禄身上了。(叶 子·悠~悠 www.YZuU.CoM)
冯德禄讪讪的生受一回,趁着他还愿意说话,又笑着劝慰道:“万岁爷息怒。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夫人原是在宫外头住惯的,奴才听说府上的人宠她宠的紧,从未受过拘束和委屈。如今,万岁爷把夫人撂在德安宫里,每日里见着的都是绯荷连珠那等人,又出不了院子,可不就把夫人给憋坏了?人都有这个毛病,但凡憋屈了都有想家的时候,夫人这是情之所至,也不是嫌咱们宫里头不好。”
“她不嫌?她不嫌才怪!”唐明煌低声驳了一句,转得累了不免坐下来歇着。兀自喘息了几口气,过后仔细想着冯德禄的话似乎也在理,乌黑的面容就慢慢舒缓过来,一抬下巴,冲着帘子外头点了点说道,“那几个奴婢还在那儿跪着?”
“可不是还跪着?”冯德禄叹口气,站在他身侧轻声道,“都是些忠心侍主的好孩子,哪里经得起夫人这般吓唬?听说不吃饭了,几个小丫头哭的哭嚎的嚎,叫喊着要见万岁爷去跟她们主子说句话。要不是奴才斥骂几句不懂规矩,这会儿合该还能听见她们的哭声呢。”
唐明煌闻听不觉哂笑:“她才来了几日,就有这么些个人对她忠心耿耿?冯德禄,你这个老好人做的也太好了吧?甭给她们开脱了,你真当朕不知道?她们个个都是掂量着自己的脑袋过来的。但凡容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定然饶不了她们。【叶*子】【悠*悠】”
冯德禄嘿嘿笑了两声,憨傻十足一般的奉承:“要不说万岁爷英明呢,她们几个哪里是您老人家的对手?奴才就是笨头笨脑的,都当她们是好心呢。您看,这会儿是不是让奴才出去撵了她们?”
“要撵还等到这会子?冯德禄,你是成心给朕找麻烦,既这么着就别撵了。”唐明煌喝了口茶,起身摆摆手道,“吩咐下去,摆驾德安宫,朕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把戏。”
“是。”
急转身虚虚的擦把汗,冯德禄总算舒口气,摔着麈尾喝道:“起驾德安宫。”
连珠跪在外头,听到这一句,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气才咽下去,终是回过神来,哆嗦着拉起绯荷,随着唐明煌的御驾一起回了德安宫。
进了德安宫的院子,廊檐下的宫灯亮的夺目,红衣太监们俱都在门外候着,单只冯德禄并绯荷连珠两人进了屋子。
唐明煌淡淡的扫过满屋子跪成团的嬷嬷丫鬟,抬脚就往床沿走。等不及旁人上前,径自撩开帘子瞅了一眼,果真见着华裳面色发白,唇寒齿钝,不像是弄虚作假哄骗他来的样子,这时方信了宫人说的绝食之言,心头添了一把火,然而又不能全冲着她来,只得装作往常一般,轻声哄道:“容儿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不让奴才们伺候你用膳?”
华裳从他进来就憋着一股气,眼下听他无事人一样,还问的那般体贴,直觉做作,嗓子里不免哼了一声,虽是音色暗哑却不减犀利:“小女卑贱,何须用得着她们伺候?皇上,你不如给小女一个痛快,下旨杀了小女吧。”
“容儿这是怎么说的?”唐明煌微不可见的皱眉,复含笑说道,“容儿可是责怪朕这两日没来看你?朕实在是政务缠身走不开,那日过来你又没给朕好脸色,朕只当你还在气着,如今看来容儿倒像不是跟朕生气了。WWw.YZUU点com凭他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你且起来,吃了饭朕再听你说个明白,可好?”
“不好!”
华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瘦如眉尖的下巴更加衬得脸庞上一对眸子夜明珠似的闪闪发亮,连唐明煌看了也不免好笑,直觉怪异,明明是饿了三五顿,偏生俩眼珠子照旧清润。如此一想,来时的怪罪心情反倒没那么充足了。
华裳停顿一番,见他神色不恼,才大着胆子说下去:“皇上把小女关在这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地方,也不知家里兄长姊妹如何,只一味叫人来伺候小女吃穿,实在让小女愧对高堂父母。想着无法留在爹爹身边尽孝,不如在这宫里故去,留的一息芳魂,也好回去叫爹娘得知,实在不是小女不孝,着实是分身无术罢了。”
冯德禄本是交手立在垂帏外,隐约可听见他二人的说话声,闻得华裳说人不人鬼不鬼,下意识就抬头隔着薄纱去瞄了两眼唐明煌的表情。尽管模糊,然而他服侍的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在脑海里勾勒出唐明煌现下的模样来。必是眼角高高挑起,唇边缕缕含笑,澄澈了一双春眸看人,好叫人以为是个温良敦厚的君主。
然而那底下的手,冯德禄情不自禁摇头,定然也是紧握的,否则那么大的火气,单凭面皮去压着,岂不吃力?
唐明煌自己又何尝不知她的意图,就因为知道才觉得难以理解。他不是没跟她表明过自己善待她的心意,凭她是皇后是容儿还是华夫人,他都忍了,只想着有朝一日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彼此总会明白对方的心意。
何曾料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三番两次弃若敝履也就算了,而今连死亡都拿来要挟他了吗?
想到最可恨处,唐明煌真想甩手就把这个女人丢在深宫大院里自生自灭算了,只是目光一触及她那可哀可叹就是不可怜的双眸,心里就下不去手,只好再度耐着性子哄了一遍:“容儿不要胡闹,什么芳魂不芳魂的,这宫里头朕上上下下哪个没吩咐过?凭什么金贵的东西都往你这院子里送,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口口声声称呼华府上下为至亲,那朕呢?你又把朕放在哪里?要当真想回去,也可以。吃了饭,明儿下了早朝,朕陪你回去,你说这个法子可好?”
此言一说,不单是底下跪着的红杏雪娇雪雁,站着的冯德禄,便是躺着的华裳都觉得天要塌了一般难以置信。皇上要带她回去?那岂不就是御驾亲临?
然而回家的兴奋来的那么猛烈,再多的惊讶也掩饰不住欣喜,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华裳由不得就把恼怒之色去个一干二净,微露笑意道:“这可是你说的,明儿我就在这宫里等你,你不来我就自己回去。”
“是,朕说的。”唐明煌难得看见她对自己笑的不设防,言语中不由自主就添了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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