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日夜哭泣、粒米未进的夏青槐才终于盼来了朱棣。仅当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就立刻强撑着爬起跪倒在他脚下,用嘶哑得几乎不能辨别的嗓音求皇上莫要生气。她不敢再叫他夫君,于十天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有了两个月身孕,她就已经预见到了恐怖未来,如今是丢弃尊严拼尽全力把死马当活马医。
“起来青槐,不要这样,”朱棣的温柔出乎意料,他将匍匐在地的她抱起放到床上,轻抚她苍白的脸颊心疼地说:“为夫何时生青槐的气了,这段日子太忙所以没来,青槐莫要误会,莫要因此生为夫的气才好。”
“也别叫皇上,显得生分,叫夫君,为夫爱听,叫四四也行,或者再亲密些,叫四郎,”见对方仍是一副拘谨模样,他打趣道:“杨妃也称明皇为三郎,何以青槐就不能称为夫为四郎?只莫要学他们**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为夫可是听了青槐的话,天天寅时中就起了,哪日若是晚起,还腰疼,你说好笑不好笑?”
“怎么会腰疼?”夏青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哑着嗓子急切问道:“太医看过没有,何时开始的?”
“青槐果真关心四郎,”朱棣深受感动,拿起她残缺的左手放到唇边轻吻:“四郎身体好得很,倒是青槐自己应多注意。太医说你虚得厉害,孩子怕是会怀得很辛苦。”
夏青槐正欲申辩,才说出“皇”字,毫无血色的双唇就被朱棣按住,他佯怒道“叫四郎!怎么这样没记性?”
虽然甚觉此称谓前所未有地肉麻,拗不过他心血来潮,夏青槐还是遵命了,一脸悲切地说:“四郎,青槐没脸再在四郎身边,若还要把孩子生下来,青槐无法自处,求四郎让青槐把孩子打掉。”
“不成,”朱棣温柔万分:“青槐身子虚,这时候打掉孩子恐有性命之虞,四郎断然不能同意,何况青槐的孩子就是四郎的孩子,四郎都不介怀,青槐又何必执着。青槐也莫要说没脸在四郎身边,若按这标准,四郎就该下地狱了,这是老天给四郎的报应,谁让四郎没为青槐守身如玉。”
见他又摆出副老白兔神情,感动得不能自已的夏青槐忘却不幸,用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说:“四郎,青槐爱你,永生永世。”
“四郎也爱青槐,”朱棣吻着她的手深情地说:“若非要救四郎,青槐不会被掳走,今天的局面可说是四郎一手造成。四郎自责都来不及,心疼青槐都来不及,又如何会生气?”
“要生气也不是生青槐的气,”忽然间,他的神情和语调变得严峻异常:“有铁券在手又如何,朕有成百种法子让他自己求死!”
“皇上莫要,”夏青槐心急如焚,发音依旧困难:“不是魏国公,真不是!”
“不是他是谁?除了他,谁敢动朕的女人?”
“不是,真不是,青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肯定同魏国公无关。皇上要罚便罚青槐,莫要为难魏国公,莫要啊!”
朱棣起先是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可当听到夏青槐用几乎不成人声的嗓音苦苦哀求,他将她揽入怀中叹道:“我苦命的青槐,四郎答应你,不为难旁人,不为难。”
“启禀皇上,前兵部尚书铁铉带到。”
“宣!”
等待铁铉到来的期间,朱棣不时回头看看帘后的夏青槐,见她一直低着头,不禁蹙眉,不过随后就释然,嘴角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夏青槐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根本不想垂帘听政,尤其在这节骨眼上,可朱棣说走哪儿就把她带哪儿,这是爱她的表现,她若不愿就是不爱他,这叫女人如何拒绝。
一如夏青槐所想,铁铉被带到的时候是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说着就对朱棣破口大骂起来,内容是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三人版本的综合,一个脏字不带,但句句让人发火,这嘴上功夫也不知是向谁学的。不过他没方孝孺那样可笑,因为起码,他对朱棣的仇恨不仅仅是出于对朱允炆的愚忠。
四天前,所谓的三大奸臣已被凌迟了,都是诛族,方孝孺尤其惨,被灭了十族,多出来的一族是他的朋友和学生。朱棣这么做,并非因为方孝孺“灭我十族又如何”的激将,而是早有打算。他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朋友学生十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了四年仗,国库空虚,我马上就要花银子打赏功臣、远交近攻、兴修水利,不把你们赶尽杀绝,难不成让捉襟见肘的我把钱砸到应付你们这群只会坏事的书生上?这其中的道理夏青槐自然明白,而且她还知道,朱棣是个急性子,此举也是想杀一儆百,是带着威慑目的的,除了背后被人骂作暴君,实施的效果还真好,果然让他腾出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进行别的“要紧的事”。再者,诛十族听起来惨绝人寰,死的人其实还不及一场游击战多。
坐在帘后听精力旺盛、斗志昂扬、出口成章的铁铉骂人是件很不愉快的事,夏青槐都恨不得用狗屎堵上他的嘴,何况被骂的当事人。不过朱棣一反常态地有修养,其间没有插一句话打断,这让夏青槐不寒而栗。对他政治上的想法,她一向能猜个**不离十,眼下却一点摸不透。
“青槐怎么无精打采?”办完正经事,朱棣踱到帘后,端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微笑道:“心情不好?担心四郎杀了你的石头弟弟?”
夏青槐心想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无用,于是摇了摇头。
“青槐也看到了,他对四郎这般态度,如人人都学他,那四郎威信何在,”朱棣叹道:“但他是个文武全才,和那帮人不同,杀了甚为可惜,他还是青槐的弟弟,四郎该如何是好?要不,青槐帮四郎去劝劝?”
夏青槐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很诚恳,可旋即想到在龙江军营劝方孝孺的下场,当即觉得历史改变不了,去劝铁铉甚至告诉他她是谁只会让大家到时更难过,所以再次摇头了。
“真不去劝劝?”
“去了也无用,四郎要做什么尽管做吧。”
夏青槐的回答引发了朱棣很长时间的沉默,她抬起头,看到他正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凝视着,这她莫名其妙心慌,遂说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
“太医无能,你师父在北平又暂时离不开,四郎见你身子总养不好,特地让他推荐了大夫过来应急,”朱棣将她抱起往回走,柔声说:“四郎现在就送你回去看病,不过待会儿有些事,忙完了再来。”
朱棣走后,夏青槐在屋里等了很久,那位大夫姗姗来迟,她又为铁铉的事心烦意乱,早已熬不住了,而且一肚子火,在部队生活多年,她觉得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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