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三□年,朱元璋亲领大军西征武昌,陈友谅之子陈理投降,汉亡,两湖、江西原陈友谅属地多归降。四年后,朱元璋在应天登基,国号大明,年号洪武,立马氏为皇后,朱标为太子,李善长为左相,徐达为右相。同年,义军占领元大都,改名北平府,元顺帝北逃上都,至此称北元,统治中国九十八年的元朝宣告结束。
“椅子,你爹又恼了皇上,这会儿在谨身殿罚跪呢,今儿个怕是回不来了,本少爷开恩,今晚就留下来陪你赏月!”
几年前,夜溢的父亲,汉国太尉张定边,在小主陈理投降后,被朱元璋恭恭敬敬请到了应天,以“仰慕先生高义”以及求贤若渴为名软禁了起来。软禁地点是宫城内的一个简朴院落,想是皇帝对那鄱阳湖之再世赵子龙“百万军中取元璋首级”心有余悸,舍不得杀,又生恐逃了去。
“笼子费心了,大恩不言谢。”夜溢坐在一把玫瑰椅上看书,头也不回。
那个叫笼子的少年比她略大,脸虽未长开,仍看得出是个美男子,眉清目秀里透着几分傲气。“笼子”是夜溢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打小公子哥儿习气重,夜溢说他长大了必定是以遛鸟为乐的纨绔子弟,再者他名字里有个“隆”字,故而取了谐音。笼子称夜溢为“椅子”同是由于谐音,何况也确实贴切,小姑娘成天坐在桌前看书,椅子长到了屁股上似的。
“真是服了你,就不担心你爹么?这会儿还看得进去书?”笼子见椅子波澜不惊,补充道:“本少爷决定晚上留宿水芝苑,丫头可得伺候好了。”
夜溢照旧哼了一声,算是给了个答复。笼子立马喜上眉梢,但是刚打算过去轻薄一下小妹,那厢就传来一个声音:“少爷请回,将军抵府了。”
听到这话,夜溢转过头,发现笼子面色惨白,直勾勾看着她,于是照旧说:“前孙子者,孙子不遗,后孙子者,不能遗孙子。笼子要好生记着茅先生这句话,回家念书吧。你也该念书了。”她还未说完,笼子少爷就已捂着耳朵逃之夭夭。
关于这位笼子少爷,明史的记载是“景隆,小字九江,读书通典故。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每朝会,进止雍容甚都,太祖数目属之。十九年袭爵,屡出练军湖广、陕西、河南,市马西番。进掌左军都督府事,加太子太傅”,但这样一个可人儿,偏是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绣花枕头之一。
凝视李景隆逐渐远去的淘气背影,夜溢长叹了口气,心想莫非刚才叫他回去念书大大地错了,这不正将他引上那条纸上谈兵的不归路。小子向来不尊师教,与自家爹爹却甚为投缘,倒不如让爹爹从中点拨。爹爹已年过五旬,还要在谨身殿罚跪,这又是何苦。陈友谅已死去多年,眼下陈理也被朱元璋吃好喝好地供着,还封了归德候,几年后也不过是送往高丽颐养天年,而爹爹一边拒不受官,一边却又没显露傲气,朱元璋要他跪他就跪,有时甚至是请跪,长此以往,膝盖岂不是要废掉。
小姑娘不仅担心张定边的膝盖,还担心他的性命。野史称张定边在陈理降后出家当了和尚,一口气活到了一百岁,现在却被软禁在朱元璋眼皮底下。传闻还言之凿凿,说他八十岁多岁尚能打死山中猛虎,可眼下,他每每从朱元璋处归来,必定形容憔悴、步履蹒跚。
“破命,破了我的命,难道就非得毁了至亲父母的命?”夜溢心中一阵抽痛,抬头看见窗外十五圆月,遥想起谨身殿里年过五旬的老父,眼泪婆娑,不一会儿竟沉沉睡去,手中书本掉在地上。
不多久后,一名少女悄无声息地进屋,给她披上毯子,拾起地上的书翻了翻,片刻后自言自语起来:“真是在成天看佛经啊?”再回头看看熟睡中的夜溢,却见她可能是在做梦,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张定边被送了回来,翘首以待的夜溢老远就看见最前面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昨夜,少女一离开她就结束假寐,将那把小巧玲珑的玫瑰椅挪到院门口,望父石般一动不动盯着惟一的归路,眼睛熬得通红。时值秋初蚊虫肆虐,她身上脸上被咬了不少疙瘩,情景任谁看了都心疼。旁边的守卫莫不如此,蹒跚走近的张定边更加心痛。
“爹爹终于回来啦,溢儿担心您!”待张定边走近,夜溢风筝一样飞进父亲怀里,撞得张定边身形一晃。
“快进屋,让溢儿瞧瞧您的膝盖,”未及张定边开口,她已经从他怀里出来,拉着他往西厢走,一边嘟囔着:“爹爹心知会罚跪,昨儿个临走怎没戴上溢儿做的护膝?幸亏宝哥哥送来的药还没用完,否则您还想八十岁打死老虎?做梦去吧。”
看着女儿娴熟地给自己上药,张定边心中涌动万千感慨。宝哥哥,女儿说的是庆阳公主的驸马黄琛吧。那庆阳公主乃蒙城王爱女,蒙城王则是朱元璋父亲的弟弟,据闻朱元璋和皇后马秀英极其疼爱此女。黄琛以谨厚闻名,有幸尚了公主被授驸马都尉,他自称是武昌人,倒也来做过几回说客。不过,女儿怎会与庆阳公主府上走得那样近?
这时候,夜溢凑过来说“已经上好药了,爹爹别胡思乱想,早前用过这药,效果好得很”。过会儿临出门,她又站在门槛处,当着侍卫的面,照旧话痨似地补了一句:“爹爹今儿个就不用教溢儿念佛了,笼子他们要来,您好生歇息,别到时被吵得不能睡。”
说完她就出去了,留下一脸阴霾的张定边。
水芝苑地处皇宫西南一隅,自几年前软禁了张定边父女,倒是慢慢热闹起来,朱元璋本人来过几回,更不用提那些大大小小的说客。最近一两年说客才少了些,想是张定边性子太倔,做法又太圆滑,皇帝也拿他没办法,何况其他人,但还是有人常来常往,比如夜溢的“好朋友”,大将军李文忠的长子李景隆、右相徐达的长女徐怀素,还有一个稍大些的老板,朱元璋的第五子朱橚。三人都是皇亲国戚,既然能来水芝苑,大概也经过了朱元璋的默许。想到这里,小姑娘习惯性地打了个冷颤。
“溢儿哪里不舒服,快给我瞧瞧!”听到声音,夜溢转身就同一个少年撞了满怀。
“橚哥哥,溢儿失礼了,你没事吧?”见来人是朱橚,夜溢赶紧行了个礼。
“我没事,”朱橚含糊应答,急切地上下打量她:“怎么一股药草气?脸上为何这么多红疙瘩?”
“没事,刚给爹爹上过药,味儿冲,刚想去洗洗。昨晚迷迷糊糊在院子里睡着了,脸上是给蚊子咬的,过几天就会好。”夜溢红着脸,不着痕迹地从朱橚那里抽回手。
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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