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胖赶回来洗个澡,睡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偌大将军府里曾经能管着她的那些人一个都不在,命人将饭摆到院里的葡萄架下,她举箸吃了几口,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一句词曰: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心中百味杂陈,立时没了食欲,掷了筷子,坐在那里出神。
一旁等着的绿醅立即觑空回事,先摆在林小胖面前的,是长长一卷清单,开列着京中皇室、望族、高官等需要应酬各方势力近期大事清单——薛长史做的很仔细,连礼物份例以及哪些需要着意厚待的都标的很清楚。
林小胖见绿醅在旁缄口不言,笑道:“既然是薛长史审验过了,咱们照做便是——莫不是没钱?”
家有位财神爷也发愁的何五爷,怎么可能会有没钱的情况?绿醅又报这个月的收支帐,俸禄不消提了,那点银子不够家常两三天开支的;京郊有不到百亩地,亦保持在她这个品秩官员家当的正常行列;重点收入是酬应往来——尤其是下级官吏的孝敬,虽然有一多半可以暂不用理会,然则还有部分要回应譬如让在适当的时候表态支持对方甚至以凤凰将军协助打击对手;其它零散的收入都是来自商业,绿醅又将京中几处明面上的生意都约略解说了一下,长安城中龙蛇混杂,再加上何穷刻意收敛,那几处当铺、酒楼、客栈差不多都在微赚不赔的边缘徘徊,唯有临海阁自买了之后就一直是赚钱的,这也有赖于何穷那些绝妙的馊点子——远的不说,眼前老姚就是消费者兼受害人。
林小胖注意到绿醅只陈述事实,绝不加评论,自己追问时亦回答简洁,他接手凤凰将军府琐事这才一天的时间,除了问到详细数字才拿节略看之外,竟然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林小胖暗中赞许,却不忙表露出来,又问家里现有多少人?贤愚如何?因见他迟疑,笑道:“你知道我素常不大管这些事的,有心问右相要了你来,又怕他多心,又怕你舍不得——所以倒是趁着你在这里,训练几个得力的人,这样彼此都好。”
绿醅忙谦逊几句,只是他的答案仍然点到为止,最后犹豫再三道:“小的说句不怕死的话,如今府里没有主持家务的爷们可不大妥,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官场应酬却少不得——时常有些外路的官儿上门来拜,总不为这些人专门请陈王或者右相回来。”
绿醅说的倒她不是什么律令,却是圣祖皇帝之后为官者男女皆有,所以在豪门贵族中兴起些新规矩,访客与主人为异性时,必有牢靠的家眷在场——为着避嫌之故。至于一些官卑位低的访客,主人不愿见时也多推病,由家眷或者门客接待。
算起来凤凰将军前后娶了七夫,如今其实一个也用不上——旁人都尽娶些一心一意的夫侍,唯独她家这几位一个比一个忙。赵昊元位尊事多,云皓自去年一别再无消息,唐笑现是血影楼主,周顾出了家,何穷远在江南,沈思现被派到陈州一带招募兵丁,至于陈王殿下……林小胖深深叹息,道:“依你说,怎么办好?”
绿醅忙道:“小的真不知道,这事儿……听也没听说过。”
林小胖侧头想了想,说道:“我看也就三条路,一是将陈王殿下请回来;二是想法子让赵右相辞官回家;三么,”她干笑了两声,“总不能为这个再娶个男人回来吧?传出去要笑死人……这么着,你想个借口,有人来拜时搪塞过去就罢了。嗯,越性把你媳妇也接过来,万一有女客来有她陪着你,也就不妨事了。”
绿醅急忙推辞,林小胖才不听他的,挥挥手道:“少罗嗦,你今儿就寻个空回去接你媳妇。对了,你去和右相回这事的时候,把我这三个主意报给他,求他示下。”
绿醅再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招,不由得磨了磨牙,恨恨答应了声去了。
赵右相的反应实在正常,他自一堆折子里抬起头看了绿醅一眼,咬牙道:“让她去死!”
绿醅唯觉大畅快,答应了一声就要走,却被赵昊元又叫住,说道:“去和白茗说,叫他去官媒那里,看有哪家公子知书达礼——那儿都有图画吧?至好能带几幅回来,晚上我去那府给将军带过去。和他们说最紧的是脾气性情要好,模样儿倒在其次——至好是世家子弟,庶正不要紧,那些寒门小户就不用提了,这末一句,你告诉白茗心里知道就成。”
绿醅只道右相是要使个欲擒故纵之计,当下答应着去了。初九原本书案那边伺候,轻声笑道:“如今陈王不在,爷为何少回那边去了?”
赵昊元一向喜他伶俐,说话也殊少避讳,因道:“皇帝那般护短,如今陈王和将军闹别扭,我又往上去凑,他是定要疑我落井下石的,所以倒不如远着些……林家人丁单薄,如今多娶一个也好事。”
初九听这声气不对,不似往常平和,讪笑着不敢再接茬。
白茗去了一趟,竟真带回来三四个适合条件的男子画像,赵昊元也无心看,命人备车去。初九捧来件簇新的雪青喜上梅梢暗纹绸袍,他一见便皱眉道:“好,这衣裳倒选的不错,只是我竟不知道今天是赴谁家的宴席去?”
初九马屁拍在马脚上,急急说了个由头去换了件家常半旧的宝蓝府绸袍这才罢了。
所幸余事一切顺利,到那府上说将军正和姚迢姑娘在喝酒呢,赵昊元止住要去通报的那人,道:“我去说两句话就走,大约不妨事的。”
他才走到院外,便听见里头有女子娇笑并扬声高歌,歌声音节铿锵急促,不似时调,自然是老姚陪着林小胖在发酒疯。
赵昊元立在墙外听她颠倒唱同一首曲子,虽然叨叨如念经诵佛,其实还是听清了几句,却是“……威扬我族魂魄……大漠黄沙笑几何……既然无酒怎快乐……阳关外故人叹悲欢离合……烽火连满玉门嘉峪关……有谁能共我绘万卷山河……”[注:此歌是EDIQ大人的红敦煌,俺爱煞是以抄来给女主发酒疯时用,糟蹋妙曲,傻笑等砸ing……。]
曲韵聒噪吵杂,词也半文半白,意思他一时却听明白了,痴痴立了半晌,方道:“白茗把那画像送回去吧,用不着了。”
他进去时见院门外跪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并三五个仆妇,绿醅正站在那儿一脸无奈的笑,因见他过来,忙抢上来见礼,又压低声音道:“这丫头是沈六爷那房里伺候针线的,今儿被人发现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求爷慈悲。”
赵昊元悚然道:“孩子的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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