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林小胖最早在军营里培养出来的习惯就是李瑛说什么就是什么,跳上青龙时才想到,难道我不能拒绝么?
只差一念,没出息的青龙已经跟着人家开跑。
看似大片的雪纷落,其实打在脸上啪嚓作响,与水声无异。林小胖是湿透了的,早已浑身关节僵冷,如今百上加斤,连恍若无事的姿态都装不出来。
李瑛竟是带她向来时路去,只是中途拐向东南方向,不过盏茶时分,远远便见前头山坳里霏红一片。
行近了才知道竟是一片桃林,这时节桃花正盛,满树都是嫣红,可惜雪敲风摧,落英缤纷,都跌在泥中。林小胖喃喃叹道:“可惜,今年想吃桃子怕难了。”高人隐士莳花赏花是雅事,殊不知能吃到腹中才算实在——她曾和赵昊元谋划过倘若隐居之后种什么好,最后辩证明白,种桃最合算——又能看花,又有果子可吃,末了斫两把桃木剑,可以负之去给四邻作法驱魔。
前头李瑛倒答了一句,她也没听真,更不敢相问。
桃花深处是一座宅院,共是前三后二五进,搁这荒野之处也算是大宅子了,只是前不着村后不搭店,倒象是狐妖艳鬼拿法术起的别墅,难道只为看桃花?所幸服侍的人都是齐全的,早有管家闻声出来参拜齐王殿下,又有小厮接过两人的马去。
院里也是一株碗口粗细的桃树——上头张着大大蓬布,以免雨打风吹摧折了花儿。管家是个三十岁上下黑瘦的男子,见林小胖驻足细看,陪笑道:“今年这场雪蹊跷,外头的花儿都损的差不多了,这株‘玉美人’是先皇亲自种植的,不敢怠慢。”他自这是解释给林小胖听,哪知道这位贵人不知在想什么,茫然应了一句。
李瑛已经走在那边阶下,忽然驻足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话,“这棵树的桃子最好吃。”
林小胖哪敢接茬?忙跟上去,哪知道李瑛忽然抬手一拳,直击她面门!
她想也未想侧头相让,抬臂将他这一拳格开,“殿下……”她知李瑛连一成力也没使到,可是正浑身僵冷之际,哪里还有余裕和他胡闹?眼见既有下处,热水、醇酒、美食、干衣裳自是少不了的,正该拾掇好了裹着被子在窗口看雪。如今不快些放她去,且给这一拳是何用意?
她这一犹豫,李瑛已经反手扣住她腕门,抖手将之摔出,她要连退七八步,这才在院中站稳。
“可是属下行差踏错?”林小胖连忙换拳俯首,心中胡思乱想,到底是怎么又招惹了这只小猫?莫非——进来应该给那先皇亲手种植的玉美人磕头而她没有,怠慢了先皇,所以齐王殿下见怒?
李瑛缓步行进,抬手便又是一拳。林小胖只得招架,其实她也没有真正和谁系统学过武功招式,起先陈香雪点拨过,老姚也传授过几招,乃至偶尔还缠着沈思教她,至于后来训练特种部队,她还有向那八人学习并总结适于军队使用的武术招术,更是学的杂了。
不过仗着这具凤凰将军的身体是旁人口中的“天生神力”,单比拳脚,如今的林小胖虽不能正经和武林高手过招,收拾个把流氓地痞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没机缘遇着正被调戏的美人儿而已。
拆得十七八招,林小胖已开始额头见汗,胳膊发麻,腿上适才被扫了一记,更是痛苦万分,就算李瑛放慢出招速度刻意迁就她,她仍然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不动手不知道差距不仅还存在,而且不是十万八千里可以形容的。
眼见李瑛沉着脸一言不发,拳脚呼呼带风,渐渐有几份真意,随便给撩上一下子,怕都要痛上好几天,可是哀求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疏忽大意间被李瑛扣住脉门,将她右臂反扭在身后,她回左肘猛击,李瑛屈指在她肘部一弹,整条胳膊都酸麻难当——要是立即大叫饶命,说不定就了结了这段公案。可是偏偏不知哪根筋搭错线,又或者身体已被训练的快过大脑指挥,林小胖当胳膊都已经不是自己的,足下发力,脊背后仰,用身体的力量倚住对方上身动作,转头狠狠撞向李瑛!
按理说额角与鼻梁,当然是前者更坚硬更具有攻击力,然而李瑛正好略低了下头,这一角度一错,便成了额头对额头的相见欢——碰地一声,仿佛还有骨骼的脆响。
依着成年人的颅骨坚硬程度,要什么样的力度才能造成骨折?林小胖还有余裕胡想,自己也觉得奇怪。
两颗脑袋磕在一处,痛不欲生之际一时没有分开,李瑛忽然松开她,笑叹道:“好,这才象回事。”
分开时才知道这次果然是失手了,李瑛额头上殷红一颗血珠正缓缓往下流,而林小胖自己也好不到那儿去,额头上辣辣的疼,一片雪花正好啪的落在上头,痛得人死去又活来,慢慢又有条热乎乎的小虫子缓缓爬过眉心、鼻梁,直滑到唇角畔去。
竟然还说好,磕糊涂了吧?林小胖毛手毛脚去捂他的伤口,忙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个……纯属意外啊。”
打了这半天,关节也渐渐灵活,手脚也不再觉得麻木——军人相处就该这样嘛,看不顺眼就狠狠打一架,罢手一笑仍旧是可以将性命托付的交情——要真是如此就好办多了。林小胖胡思乱想着看管家带着三五个仆妇小厮众星捧月一般将李瑛夺走,自己只得跟上去。
她的伤口其实也有人来相治,只是撒点伤药拿布一裹再狠命一勒打个结就算完事,下手的小姑娘虽只十六七岁年纪,这份把人脑浆子都能勒出来的手劲,很可以参军入伍跟着她那特种部队第一期,未必就输给那八条彪形大汉。
李瑛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自己还在治着伤,倒叫管家立刻请凤凰将军入内室沐浴更衣去。
准备的洗澡水温度也就比外头那冰雪水高上那么三五度,林小胖就怀疑是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胡乱擦了一把便算完事。好在拿来的衣裳是干的,式样颜色也不算离奇的男子外袍。
这春寒料峭的天时,就算要派区区在下勾搭齐王殿下,也给件齐整衣裳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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