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顾”两字卡在林小胖咽喉间,终究还是没有吐出来。眼前这合什为礼的僧人分明就是凤凰将军府里体贴温柔的周顾,抬眸时宝光宛转,依稀可见旧时风情。
然而,到底有什么是不同了。
“和尚法名慧远,”他含笑道:“此地嘈杂不堪,请贵客至院中歇息。”
林小胖要想一想才道:“不用,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慧远深深望了她一眼,却向藤黄道:“这几日总有饥民闹事,将军既不肯避至安静之处,还请小哥儿多担待。”
藤黄是跟着李璨常来的,和慧远算是熟识,然而这趟跟着凤凰将军过来,于他实在是既无油水又无乐趣且多风险的苦差使,全无旧日的灵动,只木然点头。
慧远再施一礼,转身回粥锅旁,替下了一名施粥的僧人。三尺来长的大杓,搅、舀、盛,手法娴熟。
林小胖遥遥相望,只觉人生幻妙无常,身边又都不是能说话的人,叹息一声,便向藤黄道:“陈王常到这儿来么?”
藤黄垂手答道:“是。”他心中嫌恶凤凰将军的为人,也不罗嗦。
饥民中有伶俐的,见这里有衣饰华贵的女子,便奋力扑过来跪倒,连连磕头。这地下是青石板,那磕头的女子又奋力,没几下地上便看得见暗赭色的血渍。
林小胖一腔幽愤被吓到天外去,她是社会主义教育了二十多年的人,到底无法坦然受这封建礼数。一时混忘却一切,连忙抢上去扶。
“奴是和州人氏,千里迢迢入京寻夫却被奸人诬害,如今流落京师,实在饥寒交迫,现被匪人所胁持……求贵人救命。”那女子呜咽道。她是江南口音,一时不容易听明白,林小胖连忙道:“等等等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藤黄早使人将那女子自她身边拖开,道:“将军不知道,最有些刁民借着贫寒盖脸行窃的……这女人也不象什么好人,不若送到京兆尹那里打一顿板子吧。”
林小胖瞥一眼那边,慧远隔着人群向她摇了摇头。
“天下可怜人这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林小胖向藤黄温言道,“陈王往常都怎么办?”
藤黄泄气道:“哪里救得过来?”他指指人群说道:“这么多,将军倒是准备救几人?”
周围等待舍粥的饥民都蜂涌过来磕头。京兆府的差役们连忙过来,手持大棍驱赶,一时间群情激愤,如开了锅一般。
林小胖被几名护卫扶持着进了慈恩寺,百忙之中还要道:“带她回去成么?”
将军有令,藤黄就算揣着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从命。
慈恩寺里多的是前朝女帝后宫无嗣的侍臣、才人、奉诏等宫眷出家为僧,是以有禁军拱卫,不类别处。然而凤凰将军毕竟是女子,不便久留,是以执事僧出来寒喧了几句,藤黄便婉言催其快走。
林小胖也不愿意多待,干笑着告辞。藤黄巴不得早点送她回去交卸差使,因此也不请凤凰将军示下,自作主张安排车马,着一干人等送她回府。
李璨入宫未归,倒是薛长史匆匆带了两个三十多岁的管家娘子过来,笑禀道:“这俩妮子,绿裙的唤作清溪,蓝衫的名字是素练。我见将军出入总也不着人相随,这万一……,是以召了她俩回来——都是昔日宫里侍奉过陈王的旧人,最妥当不过的,请将军放心。”
那两人随即盈盈下拜
林小胖再糊涂,也听得出薛长史的意思了,于是连忙扶起,笑道:“多谢您老惦记,我这么个粗人,最缺知道规矩的人提点了,净闹笑话——以后还要仰仗两位多指教。”
那两人皆是聪敏俊秀的人物,忙说不敢,又陈述些能伺候凤凰将军三生有幸肝脑涂地等等客套话,林小胖打着哈哈,正辞穷之际,正好有内院的小厮进来禀报说凤凰将军带回来的那女子正在二门外跪求面谢凤凰将军云云。
林小胖的心情立时更坏,向薛长史说道:“一时心软自外头救了人回来,陈王府上当有定规,请婆婆处置就是了。”
薛长史略欠身,笑道:“我来的另一件事,便是为这个了,原来将军竟不知道这女子是谁?”
林小胖不过一时感慨人生际遇不同,复又怜悯之心发作,哪里知道救回来的人还有来历?当下连忙摇头道:“真不知道,莫非……”
薛长史望着她,微笑道:“这女子名叫苏墨,自称是右相赵昊元的原配妻子……”
她声音虽轻,林小胖听来却如同惊雷,茫然问道:“什么原配妻子?”
“此事长安城路人皆知……”薛长史的表情,说不上是感叹还是讽刺。
原来此女称与赵昊元是指腹为婚,又曾资助赵昊元上京赶考,岂知当赵昊元大魁天下之后,竟然逼其岳父母退婚,当年状元郎嫁入凤凰将军府时,此女尚蒙在鼓中。如今千里寻夫,却被赵昊元拒之门外,流落长安街头。
故事或有出入,但是情节很熟悉……许多涉及古代的小说,都喜欢用这个情节,比如陈世美秦香莲一案。林小胖回过神来,想到作为傀儡的自己,要合情合理的展现出凤凰将军的风范来,因此挤出笑容道:“果然是富易偶,贵易友——聪慧睿智如赵丞相也未能免俗。这事是我冒失了,着人拿盘缠给她,找妥当人送她回乡。她若有别的想头,便请出府去吧——我可没那份能耐判断旁人家务事。”
薛长史点头道:“甚好,不过将军若要留下此女,也不是不可以……御史大夫王缪素来六亲不认,这样的大好机会,竟然不见他去参赵右相个‘薄情寡意,辜负皇恩’,可知其中必有古怪。”
她还道眼前这位凤凰将军略有寸进,对时局有自己的判断——这样虽不能为陈王之臂助,能少惹是非也是好的。哪知对方的话还是照例让她失望,只听凤凰将军道:“想来他自有不参的理由,我这样的蠢人,还是自扫门前雪的好。”
她带回了这么个烫手的热山芋,问明来路又轻易放过了,实在是半点算计也无。若留着这人,不说能扳倒赵右相,拿来在合适的时候给赵右相做个绊子也是可以的——薛长史心中感慨,脸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因此含笑辞出。
留下的清溪素练二人忙说些趣事与她开解,才起了个头,就有人报说:“陈姑娘与人打起来了。”
陈姑娘自然是陈香雪,这大宅深院,她又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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