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里的杨楚寒接了一个昔日学妹的电话,对方邀约她出来坐坐。她正在客套地推辞,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匆匆挂了电话,她跑到书房去,将神情恍惚地跌倒在地上的盛海薇搀扶了起来。擦着盛海薇眼中不断涌出的泪,她敛眉问:“海薇,你怎么了?是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盛海薇虚弱地倚靠在杨楚寒的身上,在她搀扶下回到卧室躺下。
“你说过,我曾经出现过幻听症状。”审视着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女孩,杨楚寒问:“刚才也是这样么?我好想听见你在喊‘爸爸妈妈’。”
“我已经很久不幻听了。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了。”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浅蓝色的被子里,拽着被角,声音低迷的一塌糊涂。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你愿意谈了,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医生——”见杨楚寒转身要出去,盛海薇急忙唤了一声。
“嗯?你现在想告诉我么?”
“我觉得我想起了……想起了一些事情,但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恭喜你,那说明你的记忆正在恢复。我相信,记忆的恢复也会促进你克服阅读障碍的。不要强迫自己去想,放松心情。逼迫自己只会适得其反。”
“我想问你个问题,杨医生。”盛海薇充满希望地望着杨楚寒淡定凝立的身影,“记忆……会骗人么?”
杨楚寒愣了一下,推推镜框,认真地分析道:“通常情况下,我们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情。然而,眼睛接收到的讯息都是经过我们大脑处理过的。我们总以为眼睛是客观而冷静地在反映着我们看到的事物,却忽略了那些映在视网膜上的人或物都已经被我们感性的大脑贴上了标签。从此以后,停留在记忆里的不是那些客观事实,而多半是被感性认知过的事物或事件。时间久了之后,我们通常都是通过具体情境的一些微小细节勾起回忆,联想到的不仅是彼时全景还有当时深切体会的感触。如果你问我记忆会不会骗人,记忆会不会错,那我告诉你,一定会的。因为我们在主观上会臆断一些事情的发生。我们甚至非常强烈地希望某件事情会发生。久而久之,我们会错误地认为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海薇,人脑不是电脑,但却比电脑更加扑朔难懂。人脑不是用公式或有具体的参数就可以控制的,这就是生命的神奇之处。”
盛海薇在床上躺了很久,却难以安眠。一闭上眼,那些画面就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仇敌一样痛恨她的邵识钧、和邵识钧相拥而行的美貌女子、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如果杨楚寒说的是真的,那这些就有可能是假的。如果这些都是假的就好了……
次日清晨,睡在客房里的杨楚寒显然还没有起床。盛海薇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披了件针织外套,独自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出神。
杨楚寒在一个多小时后发现了她,来到她身旁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不是有些混乱?不要过多地要求自己去想起什么,这样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你必须明白,你还是个病人。没有人会因此而责怪你。你现在的情况是正常的。你丈夫突然离开,你没有了任何情感依托,情绪会骤然出现裂缝和错乱。只要加以疏通,总会好起来的。”
盛海薇仍旧凝望着深湖,一言不发。
杨楚寒一整天的悉心陪在她身边,开导她。她除了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便也再给不了什么回应了。傍晚穆鱼突然来敲门,说是找盛海薇到对门去有事商量。杨楚寒认为开朗的穆鱼也许能给盛海薇带来些好的影响,就没有阻拦。
穆鱼有些不安地拉着盛海薇进屋坐下,神情凝重的很。
“丫头,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匿名邮件?”盛海薇复读机一样地无力问着。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人真的是你么?”穆鱼移动着鼠标,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
盛海薇的视线移向屏幕,看到一个戴着粉红色假发,画着烫金色眼影,涂着烈火红唇的女子端坐在那里,那一身洁白的小护士制服紧绷地勾勒出柔软诱人的曲线。那女孩拉了拉衣领,坐在话筒前慵懒地说:“大家好,你们的烫口小蜜柚又来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呢?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和你们相聚的时间却只有3600秒。怎么办,我都觉得不够呢?我最亲爱的柚粉们,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画面的右侧是迅速滚动的聊天界面,那些起着露骨昵称的网友们有的送鲜花,有的直白地要求“小护士”赶紧脱下制服,再看下去,网友们的话语变得愈加赤/裸不堪,而那个叫烫口小蜜柚的女孩除了偶尔露出甜甜的微笑,便是说些插科打诨的话来转移话题。
盛海薇紧盯着画面上一张一合的唇,目光延伸到那女孩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细节,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视频只有几分钟,播放结束后,穆鱼慎重地看了看对方,低声说:“同时寄来的还有另一个视频。我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但我想,这确实是和你有关的。你应该看看。”
鼠标轻动,另一个视频也被打开。画面上一个清瘦的女孩子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个小狗挂坠,淡淡地说:
“邵识钧,我不爱你了。我年纪太小,被奇怪的感觉迷惑了,以为那就是爱情。我现在遇到了一个人,他对我比你要好,好很多。所以我走了。别找我了,好好过你的生活。终于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发现那个秘密,你并不爱我。”
播放完毕,满屋子被沉默笼罩。穆鱼思索了会儿,先开了口:“丫头,我不会因为你以前做过什么而瞧不起你,当网络主播又不犯法,我也不会对你过去的感情生活刨根问底,那是你的个人隐私。如果寄邮件的人是希望达到这些目的,那我肯定要让他失望了。我让你来看这些,是要你知道,很可能有人在不怀好意地散播你这些过去,你要小心。”
不知道哪个哲人说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盛海薇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轮到她就不是这回事了。她的过去仿佛百转千回的涡流,长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也一定要把她拖拽进去。她渐渐意识到,她脚下踩着的大地正在激烈地震动着。城墙倒塌,城门轰裂,有些东西正在潜移默化地颠覆着她的世界。
那些零碎的记忆是真的……
她和邵识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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