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带着他妹妹来到了城中，那里离家远，他也只去过几次，在街上，他破天荒给妹妹买了些小东西，妹妹双眼中露出光芒，他知道妹妹那时时开心是幸福的，可他，心底却有些异样……”
“那是一座楼，唤作春风楼，他带着他妹妹进了春风楼，他妹妹突然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今天会这么反常的对自己好，妹妹清亮的眼神黯淡下来，可她还是不哭，也不闹，任由楼中的女管事将她拉走……”
“正数着钱，他妹妹挣脱了管事的拉扯，来到他身旁，嘱咐了他几句，他怔怔定了半饷，而后猛地抱起妹妹，冲出楼外，也不顾身后掉落在地的铜子儿，他只记得，妹妹安安稳稳的靠在他肩上，在他脊背上，清清凉凉的……”。
“然后呢？”
“然后他把自己卖了，从了军，还了债”。
“妹妹说了些什么？”
“她说家里还有几个铜子儿藏在米缸下面，两个鸡蛋埋在米里，还有晚上娘亲时常腰杆儿疼，半夜要替她轻轻揉揉，父亲有哮喘，叫他少喝点儿酒……”。
“然后呢？”
“然后他从军征战，不停地杀人，不停的立功，终于，他得到了帝王的赏识，后来皇帝要将公主嫁与他……”
“怎么这样？”郑小小神情有些紧张。
柳丛云舒展了眉宇，微笑了笑，继续说道：
“他没有同意，可月灵公主依旧在军队中陪了他三年，与他一起，出生入死……”
“后来呢？”
“三年后，他心底依旧挂念着故乡的妹妹，公主离开，帝王盛怒，命公主嫁与斥候……”
“而后，他荣归故里，可故里却不再是故里……”
“战争无情，破碎了他最后的梦……”，说到这里，柳丛云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不知埋藏着多少苦涩。
“原来如此……”，郑小小默然应道。
“后来，他入帝都，匹马抢婚，面对万人，无所畏惧，这是他第二次勇敢面对，像当初抱起他妹妹一般……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柳丛云声音已有些嘶哑。
“后来呢？”郑小小询问道。
“随我来！”柳丛云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把扯住郑小小胳膊，起身，飞落，片刻间便来到了那院落之中。
院子，依旧是院子，院落空旷，却很是整洁，院落之中，有株梅花，清雅高绝，一点点白白的花骨朵儿点缀在已经没有叶子的树枝上，极是喜人，淡淡的花香袭来，似是迎接他的到来。
书房，依旧摆着那支笔，墨已经研好，可柳丛云并不讶异，他轻轻走上前去，执起笔，蘸墨挥笔，墨水滴滴如注，他握的手竟有些颤抖。
“清月灵”
就这么三个字，曲曲折折中，钩钩点点，却不乏灵动，不乏清曳……
郑小小只跟着他，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上楼，楼梯扶手边沉香依旧，走过侧室，穿过帘子，来到了一个卧室，卧室温暖馨香，在其中，却盛放着一口翠玉棺。
郑小小一惊，跨啦一声，扶住桌子，差点跌倒在地。
然而，柳丛云丝毫未觉，在他眼里，只有那一口玉棺，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口玉棺中。
雕龙赋凤，鲜艳欲吐，这就是翠玉棺。
翠玉棺，透着盈盈清辉，映着窗外那缕皎洁，更添一分清丽。
**着玉棺，柳丛云沉吟半响，终于推开了玉棺。
一道道清辉，自玉棺中透射而出，待到整个玉棺打开，整片屋子都布满了清辉，氲氲而动，甚是美丽。
那里面，是一位青衣女子，不饰妆容，窈窕秀丽，她闭着眼，已没有了声息，似是平静的睡去了。
柳丛云站在那里，就这么静静望着她，就这么静静的端详着她，许久许久……
他微微抬起手，摸到了她发髻，还是束着辫子，他想起从前，年少的月灵公主吵着跟他去出征。
“月灵公主，你是金枝玉叶，你怎么能跟我们去呢？”
“你要成了驸马爷，也是金枝玉叶，你都可以去，我怎么不可以？”
“荒外之地，气候多变，你这娇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哼！你也知道关心我……”
“那……公主还是回去罢，军中生活很艰难的”
“跟着你，我不怕，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学着做饭，洗衣，学着铺床……我能做很多事情的”
……
当初她就是这幅模样，跟着他们一起征战……
“你说，跟着我你不怕苦”
“你说，你已学会了叠被铺床”
“你说，你会让我喜欢上你的……”
“你说，就算你死后，也要远远的在这里看着我……”
……
柳丛云**着她脸蛋，喃喃自语。
郑小小望着柳丛云如此神情，默默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许久许久……
“小小，来，拜拜你师母”，柳丛云回过神来，语重心长的朝郑小小说道。
“是，老爷”，郑小小想也未曾想，就应了声。
“不是老爷，是师父！”柳丛云声音严肃了许多。
“是，是，师父……”，郑小小心头一震，慌忙忙朝柳丛云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他又恭恭敬敬朝玉棺内那位女子磕了三个响头。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柳丛云弟子，这是你师母，月灵公主！”
听闻此语，郑小小抬起头，嘴巴几乎张成O字形。
“那……师父是……”，郑小小结结巴巴道。
“不错，你师父我就是故事里的他！”
“那……师母为何这样？”
“月灵她服用不老红颜丹，因而沉睡，哎……以后吧……等我走之后，若是能炼出九转还魂丹，再配合回魂仙曲，月灵她便能醒来……”，柳丛云喃喃道。
“师父，您真要走吗？”郑小小问道。
“我出不了帝都！”柳丛云只丢下这一句，便不再多说。他回头望着翠玉棺内那袭身影，眼神中又泛起无限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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