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沙执意赶去扬州。
“你不是说投资行为分秒必争吗?没有宽带可选,只好选火车了。”
刘沙一身白衣,外套披着而不是穿在身上,动作迟缓、神态慈祥地和一干人等握手道别,像伟大领袖不像伤病号。我遥远地站在车厢入口处,全身上下披挂着行囊,不时做出忠心耿耿、无限敬仰的表情,配合伟大领袖挥别人民群众的一幕。
丁胖子给我们订的是软卧包厢。丁胖子这人吧,看起来特复杂、特可疑,唯有在对待朋友的问题上真情流露,细致入微。可惜我不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决不会考虑到把我塞在这个舒适但封闭,缺少人民群众雪亮目光的盒子里的尴尬——孤男寡女啊!
“干吗站着?”刘沙发问:“怕我把你给吃了?”
哎!刘沙什么时候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在西湖那次,以为是酒精的原因,今天他可没喝多啊。我打量着刘沙,他僵直地坐在铺位上,翻着眼珠瞅我。到底是伤残人士,万一、万一起了歹念,估计不是我的对手。我顿时安乐了许多。
“又动什么歪主意了?”
“呃,刘总,喝水吗?”
“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总在我面前晃悠!”
咦,慈祥的领袖一抹脸变成了愤青?!人前人后,变化怎么这么大啊?也罢,惹不起就躲。我飞快盘算了一下,决定占用与刘沙的铺位成对角线的铺位,以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
“刘总,”我指指上铺,说“有事叫我。”
火车隆隆前行,车窗外,一大幅山水画卷滚滚展开,奇峰林立,碧水长流,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闻微。”我正心驰神往,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一惊,翻身往铺位下跳,脚下竟然不是车厢的地板,是水,是浮光掠影,柔若空无的水。我在水中下坠、下坠,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找不到目标。前面多了个闪亮的物件,像是易旎的铃铛,我伸手向它,却怎么也够不到,只是下坠,不停地下坠。突然有人牵住我的手,并且说:闻微,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扭头看说话的人,他面目模糊,却非常熟悉和亲切。是谁叫我,是你吗?我问。他不说话,我猛然想起来,是刘沙,我说过让他有事叫我的。
我醒了。我依然躺在铺位上,没有掉下去,也没有水。我侧身下看,刘沙躺在他的铺位上,闭着眼睛,不像有事找我的样子。我舒了口气,明白刚才只是做了个梦,又梦见那个怪人。
火车摇晃着前行,在那有节奏的轰鸣中,我突然迷恋起梦中的怪人在下坠中牵住我的感觉,那是突然的依靠,突然的凭籍,以及突然触及灵魂的自省——我要什么?我想要什么?我不自觉地望向刘沙,他摘掉了眼镜,一身白衣,陷在雪白的床褥里,衬得一张脸分外地清晰——这是谁?我的同事,上司,需要照顾的病人,小孩一般向我发脾气的人,让我从梦中惊醒的人(而且不是头一次)……好像还不止这些。可是还有什么呢?在西湖的感觉又回来了:熟悉的陌生人。我为什么非要做个结论和判断呢?乱了,乱了!这一切,和我迷恋的梦中怪人有关系吗?他只是惊扰了我的好梦而已,小猪说的对,我是个习惯照顾别人的人,只是被我照顾的人碰巧多是男性而已。
“睡不着吗?”刘沙突然说,同时张开眼睛:“睡不着就下来坐坐吧。”
估计自己再睡不安稳了,我二话没说溜到地上,心里在琢磨:刘沙怕是被撞开窍了,闭着眼睛也知道我醒着。
“刘总刚才你叫我了吗?”我问。
“没有,”刘沙一边戴眼镜一边回答:“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心里定了定,嘴里打了个岔:“您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玩噢。”
“嗯?”
“您一戴上眼镜吧,特严肃,让人捉摸不透。”
“是吗?”刘沙笑笑,说:“你睡了一觉的样子,也比睡觉前好很多。”
“嘿嘿,”我知道他在拐着弯骂我,说:“你见过倒牙的样子吗?”
“什么?”
“就是塌着腮帮子,眼珠子乱转,却张不开嘴的样子啊。我昨天杨梅吃多了,只好那个样子了。睡了个觉,好像好了一点。您吧,也吃了杨梅,不过我给您加了白糖,您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倒牙;看您的人吧,就保不住了……”
由己及人,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关门放狗。窃以为,这是在口头功夫上我比小猪高明的地方。
“你的牙,倒是很有弹性,软的时候金口难开,硬起来嘛,牙尖嘴利,所向披靡。”
哈,这是你腐蚀性太强的原因啊!我心里乐,又问:
“您睡着了吗?”
“没有。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刘沙居然叹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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