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朝朝暮暮,又能多少年?到头,还是一场空。孟婆汤一喝,你过你的,他过他的。什么来生来世,都是屁话一篇,百年之后,千年之后,谁还记得谁,谁还认得谁?
走了的终究走了,连头也不能再回一下,望乡台上站穿了时间,那个留在世上的人,还是要过日子——柯茹奕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年奶奶走了,她哭了天昏地暗,在灵前跪得象一块水做的石头,可最终,奶奶还是入了土,她没能跟进去。
最初是怕,怕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过下去,怕没人牵着线,她这只风筝会不知道怎么飞过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后,终究,还是走过了,时间没有把她留下。
“皇上,臣妾恳请您将臣妾和如意一并处置!”柯茹奕就听到了这句话,眉毛挑了挑——红秀,你还真是用了心思啊!……凭瑞雪,是想不出这样的话的。
手指甲应该裂了吧?没想到叶茗清那清瘦的身子也不轻,只不过拖着走了百十步,居然就全身酸软,最后,忍不住吐了。
斜眼过来的侍卫,你还瞅个P啊,如果不是你将姑奶奶的胃顶得象大风浪里的小船,姑奶奶怎么会吐!
柯茹奕闭眼,将最后一滴泪咽下去——接着扯着叶茗清向回走:“生的时候,想时时相守,却没能好好守过一天,现在,就和我住在一起吧!”咬咬牙又想,“钟如意个没良心的,人家守了你多少年,关键时候你竟然旷工了……不知道在地府见了他,你还有脸说些什么!”心里骂了人,手上的劲也就多了一些。
挪到云寂榭门口,柯茹奕回头:“皇上,若要处置就快些吧,进了这个门,我就不出来了!”一双大眼睛,轻轻一弯,竟然没有了半分悲痛……悲痛这个东西,应该是给长了心的人看的,没心的人……不懂!
钟澈宇眼神抖了抖,张嘴:“如意擅离云寂榭,罚……罚面避一月!”话在风里颤了颤,“瑞雪治理后宫无方,从今日起,后宫事务由冰婕妤掌管!”明黄闪了闪,转了个身,又回头看了看,便渐渐远了。
瑞雪犹在狂呼:“皇上——”这个结果,她没想到……她也不甘心。
小安子这次没跟上钟澈宇,他拦住要追赶皇上的瑞雪:“皇上说,这是最一次了,再有下次,你便自已了断吧!”他折过身,向柯茹奕走去。
瑞雪怔了怔,又呆了呆,渐渐的……抖的象一片风中的叶子,扑在了地上。
“如意姐姐,你误会皇上了……”小安子刚说了这一句,两片门板就惊天动地的在他眼前合上了。
柯茹奕插住门,走到菜园边,拿起铁锄:“今生,我受了你恩,来世,若是阎王肯听我的话,我就做棵大树……日日守在你家院中!”锄了几下,又想,守的到底是应该是她,还是钟如意?
重重锄下去,震的泪花四溅,柯茹奕揉揉鼻子,笑道:“原来,女儿真是水做的!”再一锄,虎口裂开,殷红的血,染红了锄柄。
雨晴红着眼冲上来,抓住柯茹奕手中的锄:“姐姐……莫再……我来吧……”她的话象脸上泪,断断续续的。
柯茹奕不放手,轻轻一扬手:“你来挖土!”钻心的疼爬到心尖,竟然也化做了水……苍白的脸,仿佛刚从水里浸过。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并不是爱了这个男人,可从头到尾,她一直瞧的清清楚楚,他是如何站在她身边,默默的用力,想为她撑起一方还算晴朗的天。
虽然,她不是钟如意,也不知道叶茗清的家在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可这相伴与忠诚情义,一直都在他的血里,流淌了她一身。
终于,挖出了一个一人多长的坑,柯茹奕丢下锄头跳进去,将坑底用手拍得平平实实,桃花点点……她的血顺便也染红了黄土……
等将叶茗清放进去后,柯茹奕双手抓着一捧土,竟然丢不下去,赤红的双眼仿佛要滴出血——生命,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胸口突然一闷,气怎么也上不来,柯茹奕握着两手土,拼命敲着前胸:“啊——”一声凄厉的长叫后,她竟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隐隐约约里,柯茹奕觉得自己扯住要去叫人的雨晴,似乎将雨晴的绸衣扯破了。最后雨晴无奈的扶着她,一边哭一边将土往坑里推,直到……那张脸再也看不见。
再往后,就是倚着那个土堆眩晕,似乎叶茗清笑着走来,又有钟鸣逸瞪着眼,还有一些看不清的脸,在她头顶飞舞,狰狞的笑和温和的低语,搅得她的脑子都变成了麻花。
最后,画面和声音都变成了雪花,闪了一会才“啪”一下停了……出了服务区,信号彻底中断!
等柯茹奕再开机的时候时候,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可好些了?今日药用了吗?” 不急不徐,不高不低,声声入耳。
“药吃了,睡的也平稳了!”雨晴的声音就在身边,“太医说,今日就能醒……”说了一半,声音一颤,断了。
对了柯茹奕颤动着睁开的眼睛,雨晴哆嗦着扑过来:“姐姐……”这一声,喊得苍凉又空旷,象是老树多少年没开过花。
柯茹奕略略抬眼,雨晴身后,一张水波不兴的脸上先是一惊,随后渐渐舒展,如同月上东山,映着一湖温泉水,水雾蒙蒙。
垂下眼睫,盖住眼里滚动的液体,她缓缓的张口:“水……”每个人都盯着她,就是没有一个人送点水上来……皇宫里的人,果然很没品。
一小口小口的啜着雨晴手里的水,柯茹奕暗自思虑——怎么一觉睡的,嗓子哑了,声音粗了,全身酸痛,手还火辣辣的,好象纵欲过度一样!
不敢想,那些永远过不去、也忘不了的事……一样的天,一样的人,椅子也是那个椅子,圆凳还是那个圆凳,可院子里,却多出一个坟头,一个埋着人的墓穴……
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对上那双眼,扯开自己的心,让他看看,这面旗上,究竟有多少个弹孔,哪一个又是他射的……闭眼,一行泪和着水,喝进了口——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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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很散文很跳跃,因为……亦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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