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安静的犹如一潭清水,彼此都沉默着不说话。
皇帝一身黄色锦服坐与榻上,脸色铁青,眉目紧锁,放在小桌上的拳头越捏越紧。
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他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信赖的弟弟,而他们却同时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令贵妃跪在地上,面若冰霜,面对皇帝的质问,她本无愧于心,却又百口莫辩。
怡僖亲王跪在一旁,他的解释全属事实,可是,他不相信。
他们的面前放着一杯酒。
许久。
皇帝动了动身子站起身,指着地上的那杯酒——“这杯毒酒,你们谁喝?”
“臣妾喝。。。。。。”
“臣弟喝。。。。。。”
令贵妃与怡僖亲王同时伸手去拿那杯毒酒,她的指尖无意碰到他的那瞬间,她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动作很快,但是皇帝看在眼里。
怡僖亲王将那杯酒端起,一饮而尽,他可以死,他死了没关系,可他不想牵连到她,他要她时时刻刻都平安无事。
皇帝闭了闭眼睛,似乎很绝望,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他们同时幻灭。
沉默!
再沉默!
半响。
皇帝冷声道:“怡僖亲王先回去吧!”
怡僖亲王微微一愣,他多么想留下来保护她,可他却有心无力:“是,臣弟告退。”他起身,再看了她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令贵妃转过头,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黯淡下来,眼里尽是悲伤。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那杯酒只不过是他拿来试探他们的,而她与他,都像傻瓜一样,上了他的当。
皇帝站与榻前,目视着她一神一色,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半响,他往前走了两小步,低下头看着她,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捏起她幅度完美的下巴,心里极度的绝望使得他面目狰狞,恨声道:“令贵妃呀令贵妃,朕对你不薄啊!”言毕,毫无怜惜的甩开了她。
令贵妃没有任何准备,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她咬了咬唇,再次跪直了身子,眼中含着清澈的泪水,看着他,她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种感觉,那种爱她,宠她,信任她的感觉:“皇上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臣妾?”
皇帝杏眼圆睁,眼里一团怒火:“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朕如何相信?你给朕一个相信的理由?”
令贵妃努力的忍住眼中的泪水,昂头看着皇帝,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竟然皇上不相信,那就治臣妾的罪吧!”
皇帝气的咬牙切齿,狠狠地道:“好,好,好个令贵妃。”他转身不再看她,对这门外唤道:“高玉。”
高玉躬着腰走进殿内:“奴才在。”
“喧朕旨意,令贵妃行为不检,不守妇道,对朕大之不敬,去贵妃封号,降为妃,朕念及她是十四阿哥的生母,不宜赐死,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探见!”皇帝气呼呼的说完,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高玉一时愣在了原地:“这。。。。。。”
令贵妃脚下一软,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软在了地上:“皇上。。。。。。”他不相信她,他终究还是不相信她,她的心犹如玻璃杯落地,摔的支离破碎。
高玉不忍,忙过去欲要扶起令贵妃,轻声道:“娘娘,娘娘您先起来吧!”
令贵妃奈何一笑,眼睛微微一闭,一汪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划过面庞,滴上衣襟,落在深红色的地毯上,转眼便消失不见。
帝王,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承诺,这就是所谓的承诺;宠爱,这就是所谓的宠爱。
当初,是他非要把她留下;当初,是他非要宠幸她;当初,是他说什么事都会相信她;当初,是他承诺为了你在所不惜。
她的心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是他非要把她留下,当她看清注定要在后宫中过一辈子时,她就打算要老死后宫,不去跟任何人争宠。
可是,理想和现实总有那么一段距离。
当年,若不是帮忻贵妃产子,她又怎会面见皇上;当年若不是在翊坤宫被打,她又怎会把心交给他;当年,若不是皇后临终前的嘱托,她又怎会伴在他身边这么久。
而如今,当她全部陷进去的时候,他却一脚把她踢开,她——何去何从?
伴君如伴虎,她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这句话。
高玉看着令贵妃伤心欲绝的模样儿,好般心疼,低声劝道:“娘娘,娘娘您别难过,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等皇上气消了,奴才给您求求情,劝劝皇上。”
令贵妃看着他,很欣慰的勾起一抹笑意,掺着他的手艰难的站起了身:“走吧。”
高玉默不作声,跟在令贵妃身边。
冷宫,听说是皇宫中最远最偏僻的一座宫院,最肮脏又最邋遢,里面关着的都是犯了错的嫔妃,进去了,有死了的,有疯了的,有傻了的,却没有任何人管。
而他们,曾经都是后宫中最绚丽的那朵花。
令贵妃踏着均匀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着,越走越安静,越走越偏僻。
良久,她的面前出现一座宫院。看宫院的样子已经很老了,也许正因为这里是冷宫,也没人愿意来修建。
高玉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印入令贵妃眼帘的一幕是那么的摧残。
几位疯疯癫癫的嫔妃在院子里追追打打,衣裳破烂,头发凌乱,脸色瘦黄,神志不清。大门被打开,却没有人注意到,似乎她们都已经麻木了。
高玉看了一眼令贵妃的表情,不忍道:“娘娘,奴才进去帮您整理整理。”
令贵妃浅浅一笑,淡淡道:“不用了,都进来了,又何需排斥呢!”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华丽的宫殿,眼里尽是凄凉。
再回过头看着冷宫大门的门槛,她告诉自己,踏进这道门槛,就放下心中所有的烦念,包括皇帝曾经对她的那份至死不渝的宠爱。
只有这里,她才可以真正的老死宫中,只有这里,她才可以真正的不与世争。曾经,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和孩子,她用尽心机,怎料算来算去,却给自己算得如此结果。
不过也罢,进了这里,曾经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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