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院只有两层小木楼,简陋的院子长满了青苔,右边种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还没到八月，桂花还没开,墨绿的树叶亭亭如盖，将这小院遮得有些阴暗。
一个才三十出头的奇女子，便住在这种楼里？若是有亲朋好友，或是丈夫陪伴倒也罢了，就算有个亡夫守着也好。人们都道年少的时光最妙,这女人又靠着什么度过每日孤寂的时光？看着这个清静的院落,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墨卓有些心虚。但他舍不得达步陵昊的谢礼,还是昧着良心走了进去。
沈圆月跪坐在地席上待客,她在家穿的衣服很破旧。一套暗红色的衣裤,裤子膝盖处还露着两个磨破的洞。脸上没施任何粉黛，清丽自然。头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用乌木簪固定，温婉可人。
很久没坐过地席，墨卓的双腿被镉得生疼，他笑道：“没想到沈将军崇古，很少有人家铺地席。”
铺地席是因为便宜，桌椅太贵了。沈圆月没解释，微微一笑，给他倒了杯冷茶：“大人此番前来因为何事？”
“福王家的绿牡丹盛开，要开牡丹花宴，想请将军一同参加。”
“不去。”沈圆月淡然拒绝，声音虽然轻柔，却没有半分回转余地。
早就料到会如此，墨卓努力笑着，细细劝导：“都是熟人，有福王，忠王，王将军，李将军，都是你认识的，没有外人。前几年大家伙一起出生入死，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没什么。哦，只有一个外人，乾王殿下，你前日见过的。”
听到不耐烦的事情，沈圆月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头也越垂越低。意思是你讲你的，我想我的，你若讲累了走人便是。
墨卓很窝火，暗骂达步陵昊色胆包天，那么多美人何必打这煞神的主意？但他还耐性子继续劝说：“你是堂堂枪神，男人也要佩服的英雄，何必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再说，乾亲王那日跟我说了小开射箭的事，显然是他已记恨上了，你不得去陪陪礼？我知你谁也不怕，但乾亲王是本朝炙手可热的红人，小开得罪了他，就不怕以后他故意为难小开？”
提起儿子，沈圆月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偏起头，盯着墨卓，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双手已捏成了拳头。
小心，一句惹恼了她，这煞神便是要杀人的。想当年一个将军贪生怕死，不发援兵。她损兵折将，冲出包围圈后第一件便是打马冲到对方营地，一枪将人家戳了个透心凉。
墨卓咽咽口水，后背已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鼓起勇气继续道：“没办法的事，小开差点要了人家的命，换谁谁不记仇？为了小开，你以后为人处事应当变通一些才好，毕竟现在已无战事，将军声名赫赫，要处处小心不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沈圆月垂目，低声道：“好。”
墨卓眉开眼笑：“下月初一，在下恭候将军大驾。”
送走墨卓，沈圆月坐了许久，打开墨卓送来的点心包，仔细地分成一份一份。一下子给沈开看见，他就会把点心全吃光。
她一直不知道怎么照顾这个孩子。刚怀孕时，她什么感觉都没有，每天和将士们同吃同睡，还觉得每月都要疼一次的麻烦事没有了是件好事。直到她的肚子大得穿不进盔甲，一个家里有孩子的兵丁才告诉她，她可能怀了孕。但那时她正带着部队在前面做诱饵，不能撤退，只能挺着大肚子作战。
忍到那场战斗结束，第二天沈开便出世了。很小的一团，红红的，软绵绵的，只会呀呀哭。她没有奶水，只能将沈开交给一户养母羊的人家照顾，稍稍休息便带着部队继续作战。几年后，当她回去时，沈开已经能到处跑。因是寄养的，人家对沈开并不上心。沈开很瘦，也不认识她，甚至不愿让她抱。
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下来，她还是不能给沈开好的生活。皇上赏下一些钱，她全分给了那些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奉银少，她又不会捞额外的油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年到头，连一件新衣都不能给沈开置办。
沈开很调皮，窜墙上房，打架斗殴，样样有他的份。还喜欢背着弓箭到处射鸟射鸡，她揍了好几次还是不改。那天她见沈开差点伤人，怒火中烧，只想将沈开拖回家打一顿，根本没心情跟乾亲王道歉，得罪乾亲王是她莽撞了。
因国库空虚，皇宫并未翻新，还用着以前承天皇朝的旧宫室。但也不算寒酸，楼阁高耸，翘角飞檐，雕栏画栋，琉璃瓦熠熠生辉。
达步陵昊摇着扇子进了御书房：“皇上。”
皇帝达步陵风正埋头阅读奏章，见他进门微微一笑：“真少见，你不是嫌我这冷清没有歌舞，今天怎么有兴致来？”
达步陵昊收了扇子，笑道：“臣弟斗胆，想问皇上一件事。”
“何事？”
“沈夫人是不是皇上的女人？”
达步凌风依旧和和气气：“不是，她是我的一柄枪，问此何意？”
“枪？”
“是，枪。我最得意的枪。”达步凌风望向剑架上的宝剑，“其次是凌云剑。
达步陵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即是如此，我可以上了，反正你近来也不用这柄枪。那么美的煞神，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达步陵风反倒摇摇头：“还是如此浪荡不羁。我这有各世家适龄女子的名册，你挑一个做王妃。快三十多岁的人，再不成亲朕没法向太妃们交代，少去招惹人家好好的女子。”
达步陵昊是太皇太后最宠的皇孙，本早就定下了世家女子。但还未成亲，那户人家就被太上皇找了个借口咔嚓了。后来又订了两家，碰巧都被太上皇咔嚓了。于是，这位连拉屎都坐金马桶的皇孙便成了各世家躲之不及的灾星，再不敢将女儿许配给他。后来太皇太后，成王夫妻相继过世，皇朝又乱，就更没人提这事了。他也乐得每日没人管束，可以自在游戏人间，有人跟他提亲他也不干。
三十啷当岁没娶妻，没子嗣，这事成为了命很好的乾亲王殿下唯一的不足。
听他旧事重提，达步陵昊急忙摆手：“皇上别操心，臣弟该成亲时自然会成亲。”
“就算不成亲也先生个孩子。”
达步陵风以前还好，自从做了皇帝话就多了起来，比太皇太后还婆妈。达步陵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生个孩子，天天跟在身后当累赘？还得教导他养着他？他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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