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有打油云: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事事都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
但凡生活在世界上的人,每天都在为生活而奔波。别说是风流潇洒的唐伯虎,就是厉害如易道的妖怪,也不得不为金钱之类的琐事犯愁。
虽然我们刚挣了十万块,但还了两笔账,店里还欠别人三十多万。有个家具厂的讨债员特别难缠,我们从林家庄回来后没两天他就赶到易道堂讨债,胖子怎么说他都不愿延长还款期,每天一早准时来敲门。进门后什么也不说,坐我旁边守着收银机,我收一块钱他拿一块,连五毛钱都不放过全部拿走抵债。
为了躲他,也为了加快赚钱的速度,胖子联系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在他们春节期间的室内庙会上要了两个一米宽的摊位。
室内庙会在商场五楼室内游乐场举行,规模不大,但很喜庆。商家在地上铺满了元宝图案的贴纸,又在屋顶挂了无数金光灿灿的假元宝。摊位多是些卖小玩意的,也有些手工艺人的摊位。
我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尖顶圆帽扮女巫,面前还煞有其事放着个水晶球。一有年轻女孩路过便装模作样念念有词地招呼:“小姐,我从水晶球中看出你今年财旺福旺事事旺。买个幸运草钥匙扣吧,会让你好运连连的。”
但得到的多半是哈哈的笑声。
不怨我的演技不过关,实在是我的装扮太寒酸了。身上这件女巫袍不知道是胖子从什么地方淘来的,就是一块黑布上面捅个窟窿。臭哄哄不算,还掉色儿,将我的指甲染得黑不拉几。头上的帽子散发着一股汗臭味和樟脑味,戴在头上捂得头皮阵阵发痒。一个穿得臭哄哄破破烂烂的女巫,卖一些塑料蝎子,塑料蛇,钥匙扣,鬼面具之类幼稚玩意,谁会光顾?
又送走一个只看不买的客人,我百无聊赖地看向胖子。
他身穿暗红色唐装,手拿白纸扇。身后挂着一副巨大的八卦图,上书“易道堂”三个大字。端坐在太师椅上,胖嘟嘟的脸上溢满了微笑,弥勒佛般和蔼可亲。
“大姐。”他摇头晃脑,对眼前的大妈说道,“看面相你像个福太婆,其实在家里是老奴,家里十桩九桩到,一桩没有做还睡不着觉,天生劳碌命。”
似乎说对了,大妈表情一黯。
切……
其实仔细推敲一下,中年妇女这么大往往有了孙辈,家务自然繁重。大妈看上去又行为拘谨,一看就是那种在家长期做家务的人,可不是劳碌命?
胖子又道:“但大姐你寿高福高,而且子孙后代必将洪福齐天。”
大妈松了一口气。
切……
打一棒子给一口糖,不说好话人家怎么肯给钱?
“不过大姐你儿子今年下半年有一场破财之灾。若是能躲过,他以后飞黄腾达。若是躲不过,你们全家都要过几年苦日子。”
大妈忙道:“大师神人啊,能看出我有个儿子,还请先生指点破灾之法。”
我晕……
大妈身后陪着的年轻女子一脸不耐烦,穿得比大妈还次,多半不是大妈的女儿,因为做母亲很少有让自己的女儿穿得比自己次。也不是大妈的晚辈,如果一个晚辈肯陪一个长辈逛街,绝不会摆出这副表情。保姆最近都回家过年了,那女人自然最有可能是大妈的儿媳妇,还是和婆婆关系不好的那种。
所谓摆摊算命,大多是像胖子这么胡口乱掐的。
胖子摆摆手:“指点不敢当。算命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大姐若信我,从我这请九道天师辟邪符回去,在厨房,主卧,门口各烧三道。再把这些灰用白纱布包起来,于月圆之夜拿到你家门口百步开外长着两个树杈的大树下埋了就可以了。”
……
当局者迷,听到这话绝对会想:神了,这先生怎么知道我家百步开外有棵树长着两个树杈?
其实哪棵树没长两个树杈,管他大大小小的树,都能找出两个树杈来。
看到大妈顺从地掏出钱包,只觉得头顶的大灯刺得我眼睛一阵阵地发花。那些符进价才两分钱一张,天杀的宰人不见血的胖子竟然收了大妈三百八十八块!!!
吸了口冷气,我将头转到另一边,然后又吸了一口冷气。
劳动模范易大妖怪正缓缓地庙会那头走过来。虽然已看过他的装扮,但他的样子……
看一次就禁不住纠结一次。
易道扮的是财神爷,只见他身着古代锦衣玉带,头戴朝冠,脚蹬厚底靴。脸上描着浓浓的白色油彩,遮盖住了原本的样貌。嘴唇上挂着厚厚的长胡须。左手执“如意”,右手执“聚宝盆”,盆上写着“招财进宝”四字。
用味道纯正的京剧武生步子,一步接一步,威风凛凛地在庙会中央走着,周身的气势足以秒杀专业演员。
如果有人凑过去合影,他便字正腔圆道:“大财神保你今年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别看他平时少言寡语,说起台词却一点不磕巴,流利得很。
从工作态度来看,他简直是模范员工中的模范员工。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秒没停顿,至少已在购物广场里走了五十圈,合影近千张。送祝福时也始终保持着饱满的声调,没有半点不耐烦。
只花八百块就请到了如此敬业的专业级演员,庙会策划主任笑歪了嘴,连商场经理也抽空跑到五楼,同这个活灵活现的“财神爷”合影留念。
庙会散场后,策划主任给易道包了个大红包。
我们三个凑在休息室一边等派盒饭,一边清点各自赚到的钱。除去交给商场的钱,胖子赚了一千二,易道赚八百,加上红包里的八百,一共一千六。我赚了两百二十六块。
摘下假胡子和假帽子,易道立刻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易老板。他点了点钱,叠整齐,越过中间胖子的直接交到我手里:“工资。”
胖子举起手:“我抗议。”
泛着暗暗紫光的眸子淡淡地扫向他:“什么?”
胖子讪讪地将手放下:“没什么。”
这时,盒饭大妈推着一车饭进了休息室:“发盒饭。”
休息室的人全都蜂拥而上,生怕拿晚了拿不到。我跟在易道高大的身体后面,轻松地挤到了盒饭车面前。
“易老板也来摆摊啊?”盒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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