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礼堂放下自己拳头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面前空白一大块,视线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茫然。这不是他要的选择,绝对不是。
这面军旗所承载的意念是否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战胜的信仰?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下他也不想知道答案。没人有能明白他的迷惘。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内心万分强大,能经得住一切的打磨,能不在乎一切,可是在摇曳的军旗下,千人的礼堂里,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继续倔强,全世界只有这一颗冷冻的心躲藏在炽热的人群里,开始慢慢融化。
万人的兴奋却掩饰不了这一枝独秀的落寞,明明是世界温暖的中心,而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身处于宇宙荒凉的边缘。这是裴旻曜这个“混小子”少有的忧郁,只因这一切关于他的人生、他的理想。
他不禁暗暗地握紧了拳头,知道这回问题严重了。这种意识发现和恐惧感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强烈,新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初入大学的新鲜感掩饰了种种不安,但今天在“宣誓仪式”的催化下,不安汹涌而来。
那是比高中时更利索的短发,头上还桀骜不驯地竖着几撮头发,看上去干净阳光,分明的棱角就像颜真卿的正楷那般眉清目秀,小麦色的皮肤下深刻的五官有点浑然天成的味道,乌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莫名的感伤、彷徨,像瞎子望向黑暗深处。
裴旻曜独自坐在人去楼空的礼堂里,目光有些呆滞,凉飕飕的风吹过。闪烁之间,领导的发言还历历在目,响遏行云的誓言还回荡在耳旁,宣告着一切都是真的。他,裴旻曜,成为了一名中国国防生,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领会国防生的真正意义。
在他看来,国防生不过是背着另一种誓言的普通大学生。在他看来,他并不想成为海军国防生,他只是被逼的。他在看来,他实现不了这么沉重的誓言。
还好,孟优斯在,晚浅漠在,蔚薇在,好兄弟都在。裴旻曜这样想着,轻叹一口气,似乎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
几十分钟前的场景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这个一向阳光的家伙不自觉地蹙眉起来。
大家站得整整齐齐,身姿挺拔,握紧拳头,对着军旗宣誓:
“我宣誓!我宣誓!我宣誓!”
“我志愿成为中国国防生,拥护党的领导,忠于祖国,热爱军队,勤奋学习,刻苦训练,服从管理,严守纪律,努力打牢军官素质基础,绝不违约,时刻准备投身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
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白色海军军装的衣角。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许这样的誓言?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明明不想成为一名军人。但是他没有反抗过,当父亲说自己退一步——不要求他念军校但是必须去当国防生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他不敢。
裴旻曜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明明不屑一顾却要假装靠近,只能任现实遥远了梦想。谁让自己不敢反抗呢?裴旻曜觉得内心风起云涌,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暗流在流窜,压抑而无措。
今天的国防生宣誓仪式对他的冲击很大,一些以前没有的想法甚至都涌现出来,许下承诺的时候,信奉信仰的瞬间是那么庄重,庄重到让他害怕——他怕自己做不到!他更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想当国防生!不想成为军人!
他想他应该全力反抗一下,尽管是垂死挣扎。
裴旻曜猛地一下站起来,随后就仿佛脑子短路一般郑重其事地把军装的扣子一粒粒解开——脱下军装!
裴旻曜脱下军装,然后将军装挂在了大礼堂自己坐的位置上,松开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他穿着白色背心,头也不回地走向出口。
这样就能挣脱一切,赢得一切。想到这里,裴旻曜甚至是握紧了拳头。
“你这是当逃兵!胆小鬼!第一天当国防生就认孬犯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叫,让裴旻曜止住脚步,回过头。
“爸?”
裴旻曜霎时间脸色一青,浑身僵硬。站在自己十米之前、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是自己的严父——裴海锋,裴海锋那张严肃的军人脸是天生的,浓密的眉毛随着脸上的表情上下跳动。
裴海锋拿起裴旻曜丢弃的军装,大步走向裴旻曜,眼睛里迸发出的火光令裴旻曜感到惧怕,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一脸的防备。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会惹恼自己的爸爸——这个吹毛求疵的军人,这个把自己身上这身军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军人,也是一个对自己管教严格的父亲。
几秒钟的时间,裴旻曜和自己的父亲面对面,一米八五的裴旻曜比裴海锋高出半个头。
“爸,我就是有点热,想脱衣服透透气。”裴旻曜此时此刻是很狼狈的,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形。
裴海锋看着裴旻曜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会心地一笑,他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会“临时反悔”,所以特意来看一看,他的表情带点严肃却写着“今天我不会和你发火”。
“小曜,看看你这体格,就是为这身军装而生的,既然穿上了,还客气什么。” 裴海锋的口气既是宽慰的,又语重心长。让裴旻曜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清醒。
裴海锋笑着给宇风重新穿上军装,郑重地扣上每一粒扣子,整理衣领,这会子裴旻曜发懵了,刚刚自己做了什么?现在又是在干吗?自己是在演搞笑剧吗?
这是父亲裴海锋少有的仁慈,因为当兵的缘故,裴海锋平时说话都是粗声粗气带着命令的口气,这是军人的瘾,也是一种习惯。
裴旻曜知道,爸爸是想让自己安安心心当这个国防生才这么“好说话”的,要是平时,他直接就是命令的口气,在家里也是首长的派头,总之是军人的职业病让裴旻曜必须:服从!
不仅仅是因为裴旻曜捶不过裴海锋,更因为他是父亲。
裴海锋拍了拍宇风的肩膀,爽朗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回荡,“裴旻曜,做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一个斗志昂扬的国防生!这就是使命!”
裴旻曜没有做任何回应,他觉得这时候点一下头都是很艰难的事。
裴海锋笑着消失在礼堂里,他现在仍于海军陆战队服役,正规军校毕业,曾服役于两栖侦察营,他的肩膀上有四颗金灿灿的星和两条黄色的笔直的杠——大校。
裴旻曜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洁白的军装,使命?什么使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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