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死人脑瓜骨旁边儿,里面还露出了破花被子和朽烂的红色棺材板子。夏兰定了定神儿,几乎是闭着眼睛把鞭杆伸了进去,他连挑了好几下,终于把鞋子挑了起来。夏兰没有马上穿,他用鞭杆挑着这只鞋,赤着一只脚赶紧跑到附近的一个小水坑里,把鞋子丢了进去,他要把这只鞋用水泡干净,不让它粘有死人的晦气。其实夏兰真想把这只鞋扔掉算了,可是回去又怎么和母亲交待呀,母亲一年只能给他们每人做一双单鞋,这只鞋如果不要了,那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穿什么呀,所以才硬着头皮把这只鞋从坟茔里弄出来。
不过从此以后,夏兰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不但不再害怕见死人头骨,还敢用木棍儿挑着它玩儿,满桌子和疤瘌眼儿的胆儿就更大了,他们把头骨用木头支起来,还在上面弄上伪装,把它放在玉米地的边儿上吓唬人。
尽管夏兰的胆子越来越大,不过他还是有所惧怕的,他最怕打雷了。天一阴下来,他就吓得心里直发慌,霹雷一响,他吓得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躲好。他之所以这么怕打雷,这都缘于一个雨天他出去放羊。
那天中午,天阴得很厉害,乌云滚滚从西北上直翻卷过来,半个天空都象黑天一样。夏兰家的羊早上没有放,饿得“咩咩”直叫。夏父对夏兰说:“儿子,你快点吃口干粮赶紧去放放羊吧!”
夏兰看了看外面说:“爸,你看天就快下雨了,等下过了雨我再去放吧。”
夏父说:“谁知道雨得下到什么时候呢,要是老也不停,那咱家的羊不就饿坏了吗?听话儿子,你带上块儿塑料布,下雨了你就披上,羊不怕的。”
夏兰十分不情愿地拿了块儿塑料布出了门。
夏兰赶着两只羊,见西方的乌云漫了过来。开始,他想把羊牵到坟地里去放,可往坟地那边一望,黑压压的云层好象与地面挨在了一起,使坟地里显得十分昏暗,远处不时打闪,那弧光就好象一把把利剑直接插到了坟尖儿上。夏兰胆怯了,他赶着羊去了另一个方向,沿着公路往南走,让羊在公路两旁的壕沟里吃草。
羊很饥饿,一见到绿油油的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风卷残云便吃下肚去。
这是条贯通哈尔滨与沈阳的省级公路,在修这条路时,夏兰一家人也出了不少力气。那时大队分配了任务,每户按人头分活儿,敲打碎石。夏兰家七口人分了好几大堆,夏母领着夏春、夏兰、夏新三个孩子,手持小铁锤蹲在地上把大块儿的石头砸碎,一连干了一星期,娘几个的手都磨出了血泡。
在这条公路上,夏兰与小伙伴们也搞过恶作剧,他们模仿电影和小人书上八路军拦截日本鬼子军车的故事,在公路两边儿的树上绑起了长长的西葫芦秧和窝瓜秧,横空拦在那里,汽车一过来,有的司机看不清或没注意,就把站在车后大厢板上的人刮上了,车上的人气得大声叫骂,而躲在旁边小树林子里的夏兰他们则乐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这样的鬼把戏不知玩儿了多少回呢。
也可能是因为羊饿了一上午的原因吧,眼看着肚子已经吃得有些圆了,可就象吃不够似的,闷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边走边嚼。这时,已经有雨点掉下来了,夏兰看看天,伸手去抓拴在羊脖子上的锁链准备牵着它们往回走。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个闪电划过长空,紧接着一个炸雷从天上直劈下来,简直是要把大地震裂。夏兰牵着羊拨腿就跑,还没跑上三步,这雨就如同爆豆儿一般噼里啪啦地从空中砸了下来。
“走不了了!”夏兰想:“怎么办?”他连忙抖开塑料布披在头上。两只羊此时也被雷声震懵了,乖乖地站在那里一步也不走了,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它们的主人。
夏兰把两只羊揽在了身边,让它们趴下,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尽量地挡着它们。这时,雷声不断,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令人胆寒。夏兰看了看四周,只有几颗孤零零的大杨树,他想到树下避避,可是猛然想到在自然常识课本上学到的知识,“打雷时不要到电线杆下和树下去躲避,以免被雷电击伤。”于是他没有动,与两只小羊紧紧地拥在一起,哆嗦成了一团。
雷声不断,每一下都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闪电不停,每一次都如同要扯碎人的心。最难熬的是闪电过后那几秒钟,一个闪电后,让人等待着那一声炸雷真是让人揪心哪!夏兰闭上眼睛,用手捂住两个耳朵。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雷声终于远去了,好象跑到了东南方向了。闪电也不再那么频了,只是偶尔在很远处划过,雨渐渐地小了。不一会儿,东边儿出现了一道亮丽的彩虹。夏兰和两只小羊也缓过神儿来,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夏兰抖着塑料布上的雨水,对他的小羊说:“好了,不下了,你们去吃吧,吃饱了,咱们好回家。”
两只羊抖着身上的毛,撒撒欢儿又奔向了它们的餐桌——雨后的草地。
可打那以后,夏兰就落下了怕雷电的毛病,就是在自家的屋子里,只要一打闪打雷,他就把头用被子蒙上,心里充满了恐惧。
十四
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几个孩子伏在炕桌上写作业。夏新写着写着,手里的铅笔头儿已经拿不住了,就向夏母喊:“妈!我的铅笔使没了,你赶紧给我买呀!”
夏春听了也说:“妈,我的本子也用完了,缺好几个呢!”
夏兰看了看自己的本子,见两面都使上了,没地方再写了,于是也跟妈妈说:“妈!你看,我的本子两面使都使完了。”
夏母捏了捏口袋,转头对夏父说:“他爹,咱家连两毛钱都没有了,你看孩子们的笔和本子都该买了,得想个办法呀。”
夏父说:“那你明天去把那几个鸡蛋卖了吧,好给他们几个买本子和笔。”
“还卖鸡蛋呢,那几个鸡蛋连交供销社的都不够,这不,今儿个人家还来咱家催要呢,说是明天再交不上,就要游街批判呢!”夏母为难地说。
夏父用手挠着头发,想了一会儿:“要不,我明早到哈尔滨卖包米面儿去。”
夏母问:“那要是把包米面卖了,咱们吃什么呀?”
“先不管那些了,卖完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夏父显得十分果断。
夏母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夏父扛着家里仅有的大半袋子包米面,趁天没亮,偷偷地去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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