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承眼睛蓦然睁大,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神交织出明明暗暗的光线。
他稳了一下微颤的身体才急切地打手势:“你怀孕了?”
我兀自得意,从裤袋里掏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化验单:“嗯!已经八周了呢,今天才知道!”
他看得直出神,似乎拼命要从薄薄的纸上找出什么究竟来。
我好笑地用手比划:“看什么,这上面又没有你儿子的样子,他现在应该……还只有这么小吧。”
他认真地看着我比出的米粒大一点的样子,忽然抓住我的手指,眼神闪动着,似乎有什么迫切的疑问。
我脑子还是一团兴奋:“怎么啦,怪怪的,你不高兴?”
他一愣神,马上把我的手指贴在他的唇上,看着我的眼睛极郑重地打个手势:“高兴,真的高兴!”
我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他微微发喘,胸前的搏动有些失了规律,却还是用最大的力气地把我揽住。
见鬼去吧惠恬儿,我在心里说,还有所有让我心神不宁忧虑怀疑的东西,统统给我见鬼去。
我不仅有他,还有了他的孩子,世上没有哪个人比我更加满足。
从今天开始,我要用堪比求道修仙的态度和方式去面对一切,我要让那个还刚刚孕育在我腹中的小萌芽,在全然的静美圆融中,慢慢地饱满茁壮。
晚饭时惠恬儿并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她原来就和惠老太太一起住在大宅另一边的小楼里,现在郁广庭安排了一个保姆和她一起住。
郁安承向家人宣告了我怀孕的消息,还不到五十的郁广庭流露出老人家一般的喜悦,立刻命令妻子做周全安排。
那对孪生龙凤胎煞有介事地问我:“辛妍姐姐,你马上就要生一个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郁夫人提醒她们:“不是弟弟妹妹啊,是你们的侄子,要叫你们叔叔或者姑姑呢。”
两个小孩喜出望外地大叫个没完,好像马上会有外星人来拜访。
我在下面拉住郁安承的手,我对世界从不敢有任何奢求,而因为他,这个世界让我要感谢太多太多。
上床前又吐了一次,郁安承怕我半夜不舒服他听不到,连灯都不敢关。
或许兴奋过头,睡得不太踏实,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忽然听到郁安承格外沉重急促的呼吸,身旁还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我连忙翻了个身。
郁安承紧紧捂着左面的胸口,吃力地抬着身子,正探手往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着,还没拿到药,人却支撑不住磕倒在枕头上,肩膀剧烈起伏。
我大惊,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一手搂住他一手去帮他拿药。
还好灯开着,他的药我也都熟了,可是今天有些昏头忘了准备水,我又急急跳下床想去帮他拿水。
他想拉住我,可是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等喝水吃完药,他靠着垫高的枕头已经黏黏湿湿的一头虚汗。
我用干毛巾帮他擦额头,他气息稍微平稳一点,抱歉地打手势:“害你受累。”
其实这一阶段,他才是真的是心力交瘁。
我拍拍他消瘦地脸:“孩子他爹,太见外啦!”
他弯着嘴角,慢慢地躬身贴着我,把脸贴在了我的小腹上,指尖在上面极小心地轻轻摩挲。
床对面的钟上已经是深夜一点多,我怕他累,推推他:
“想什么呢?还不睡?”
他不回答,把头埋得更紧,连带把我整个人都紧紧地抱住。
我有点痒,忍不住笑了出来,往下一滑和他头靠着头。
他眼中,似乎划过一道来不及掩饰的忧虑,我抚过他的脸:“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立刻避开我的眼神微笑:“孩子睡得很好。”
一提到孩子我完全没了睡意,兴致勃勃地想聊天:“你说孩子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像你还是像我……?”
想想又没皮没脸地补充:“也无所谓啦,不管像谁,一定都很漂亮!”
他却下意识地重重比划一下:“不要像我!”
我不以为然:“像你有什么不好,那么聪明!”
他的手又轻轻碰了碰我的小腹,眼神中有些不确定:“他……一定要像你,漂亮,聪明……”
迟疑了一下,他才接下去:“……健康。”
我的心像突然被抽了一鞭子,怪不得,他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忧虑!
我被意外之喜冲昏了头,根本没有想到他心中无法摆脱的顾虑!
他在担心,他家族里遗传的病痛,还有他的残缺,会累及到我们的孩子!
我心疼到竟然有些愤愤:“什么才是健康!像你这样,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照顾一个人,就是健康!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健康的!不许再瞎操心!”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我,点头的时候简直有点惶恐。
我把他抱到不能再紧。
如果真的有宿命,不管这个孩子会怎么样,我都会安然接受。
是他教会我,在这个世上,一个人不管是健康还是残缺,只要他会爱,就有能力和权利,成为另一个人的圆满。
餐馆的装修暂时停了下来,因为郁安承和我都不愿意交给别人去打理。
我的妊娠反应很严重,每天吐得一塌糊涂,人变得又黄又瘦萎靡不振,连脸上的毛孔都变得粗大起来。有时对着镜子不免顾影自怜:“天啊,我多像一只黄鼠狼!”
还好郁安承也陪我在家里一起休息,他神色总有些疲惫,可是我缠着他聊孩子的时候他也总是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广庭的刻意安排,我没有看到过惠恬儿,据说已经有私人医生帮她在家里戒毒,但是每天的饭桌上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估计是直接送到她住的那幢楼里去了。
差不多半个月后郁安承精神好了些,他告诉我郁氏有个新品要研发,他开始每天回公司上班。
我不太赞同,天气太热,他胃口很差,咳嗽也总是迁延不愈,新品研发肯定是以他为中心,我怕他身体吃不消。
但他保证不会太累,而且每天会尽早回来休息,我还是不太放心,坚持要求他把上次在香港检查的那份报告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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