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溢满的药香透出几许冷沁。
面对这样突兀的一问,黛玉心中却是了然,女儿家的心思,虽如海底针,可同为女子,便会有一种天生的了解,于是,淡淡一笑道:“天地间,物有所异,人有不同,妍媸之判,不过从人好恶,于我何碍。譬如晋人簪菊,唐爱牡丹,宋睐癯仙,难道晋菊在唐,便一定不如牡丹?梅便一定胜过姚黄魏紫?终归各有所好罢了,冷姑娘说,是不是?”
一番回应,才思敏捷,胸襟磊落,无不令人折叹。欧阳绝嘻嘻一笑,挑眉道:“哦,这大概是各花入各眼的意思吧。”扯扯祁寒:“哎,长史大人,是吧?”
祁寒瞥他一眼,没做声。心里暗自赞叹,果然是王妃,虽不动声色,却是点滴不漏。
冷如烟轻轻一抿唇,点了点头,强笑了下:“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没说她明白了什么,也没有人再追问,明白的或者不是这番话,而是有些明白,为何他的心里,她会那般重。
心中一丝清苦,而眸中,却隐隐的黯了一下。
黛玉微微的笑:“冷姑娘,你在这里只管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告诉王爷,或者告诉我都可以,时候不早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冷如烟向声音的方向微微坐直了身体,欠了欠身:“多谢林王妃。”
黛玉笑道不必,又回向几个丫鬟叮嘱了几句,方起身要走,帘子一掀起,却见水溶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只是没进来,也没让人通报。
在纷纷请安的声音里,水溶走了进来,白衣朗朗,如修竹玉树。
“王爷。”冷如烟就在榻上微微侧了侧身子道,这一声王爷虽然不见多么亲近,心湖的涟漪折在这两个字里,那一丝情愫,宛若姣花映在水中的倒影,模糊又清晰。
水溶望她,温和的笑了笑:“冷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
他进来的一刻,黛玉早已看到冷如烟的手轻轻攥紧了被角,因为和他说话,脸色也微带了淡淡的绯,女儿家的心思,一目了然虽然不会怀疑水溶,可是这个时候,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水溶的目光并未多顾,而是径自转向了黛玉,黛玉淡淡的微笑,后退,请安:“妾身给王爷请安。”
旁边的欧阳绝一手搭在祁寒肩上,挑着嘴角笑,十足的看戏姿态。
水溶眸中一凝,有些疑惑,不等他开口,黛玉已经道:“王爷是来看望冷姑娘的罢。那妾身先回房了,告退,冷姑娘,改天再来看你。”
黛玉眉睫轻敛,看不出情绪,又一板一眼,拿出夫为妻纲的态度来,一句王爷,一句妾身,让水溶心里顿时没了底,在她要擦着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猛地捉住了她的小手,覆在掌心里,触及那层细腻的白纱:“玉儿,才回来听说你往这边来了,便来找你了--手上的伤还疼不疼?”
言外之意,我不是来看她,我是来找你的。
黛玉敛住眸中的笑意,声音清冷:“回王爷,不疼了。”
水溶气结,只觉得才缓了些许的头疼,又针刺般的疼开了,惩罚性的使劲攥了下她的手:“那,回去吧。”
“王爷说的是,是该让冷姑娘好好休息了。”
这丫头是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水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由分说便拉着她的手,出门去。
于是又是一阵恭送声。欧阳绝冲祁寒挤挤眼,一脸的幸灾乐祸,然后向冷如烟道:“冷姑娘,你的眼睛,是为火硝石所伤,我会每日给你施针,然后佐以汤药,再以药汁净目,假以时日,便可以痊愈。”
“多谢欧阳大夫。”冷如烟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欧阳也不再多说什么,同着祁寒出来。
人都去近,房中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侍女也不会多和她说什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冷如烟的脸上,最后一点礼节性的笑容也凝固了,褪去了,反正也是看不见,她索性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似乎都沉沦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所能记起的最后一点光明,是那日山谷中,漫天眩烈的炸裂,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那般的清晰,那般的美好,镂穿脑海,挥之不去,以及那短暂的一个拥抱,真真切切的可以感觉到他怀抱的温度。
如果可以,她宁愿那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记忆便可以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她可以带着这自欺欺人的谎言,走向下一个轮回。
可是,当她醒过来时,她知道,不是的。
那是个梦境,醒来即碎,支离成殇。
他救她,只是不愿意亏欠,仅此而已。
他的身边,早已有了那么美好的女子。
长长的叹了口气,冷如烟将身体滑回被子里。侧身向内,双眸紧阖,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角泪珠零落,层层碎开在枕上,洇开了一片。
却说,水溶一路牵着黛玉回房,黛玉却并不发一言,水溶变着法的想要逗她说笑几句,却都被她一口一个,是王爷,妾身知道了给堵了回去。
院子里,一个小巧的调皮的身影正在奔跑着追逐着雪儿,嘻嘻闹闹玩成一片,看到黛玉,连忙跑过来奶声奶气的:“林姑姑。”
“小离。”黛玉挣开水溶的手,摸摸小离的脑袋,拿帕子给她擦去鼻尖额上的汗珠儿:“看疯了一头汗。”
那日的许诺并不为稳固人心,而是出自对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尊重,所以,之后黛玉便将小离带回府中照顾,几日的相处,黛玉便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却身世堪怜的孩子,小离对这位美丽却又温柔和气的神仙姑姑也是十分乐意亲近。
小离便指着水溶道:“这个叔叔是谁?”
黛玉便道:“小离不得无礼,这位是北静王爷,快请安。”
“王爷?”小离转着眼珠道:“你是王妃,他是王爷,你们谁的官更大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他是王爷,自然是他的官儿更大。”
“啊?”小离连忙跪下,乖巧的磕头:“北静王爷。”
水溶一头雾水:“玉儿,这孩子哪来的?”
“捡来的。”黛玉将小离拉起了:“是妾身看她孤苦可怜,便将她带进府中的,事先没有和王爷商议,还请王爷宽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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