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彦话一出口,我先是一愣,接着瞧了眼自己面前的一碗鲜香五味羹:“出宫?做什么?”
令狐彦并未直接回答,却是从地上站起来,走近我的餐桌,一撩袍子在我面前的绣墩坐下来,扫视了一眼桌面上那一摞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回头朝侍立着的念兹笑了笑:“劳烦姐姐给取一双箸来可否?”
念兹那一张圆溜溜的脸蛋骤然红了红,低头笑了下,转身小跑步着往外跑去,我瞅着那欢实的背影不由感慨了一下道:“大人如今可算是内廷一枝花了呀!”扫蜂引蝶的能耐,可真是不简单,我说今儿个念兹怎么走路都是用蹦的呢。
令狐彦对我的口吻似乎并没有露出多少惭愧,反而坦然点头,又叹气道:“没办法,臣也很是烦恼呢!”
噗,烦恼你妹!
我对这厮厚脸皮的程度深切感怀了下当初纯情的团子在消去一身肥肉后连带着神马腼腆之类的东西都一并不复返了,捞起勺子大大咧咧舀了碗鲜汤往嘴里头一送。
一旁令狐彦瞧着笑道:“几年不见,公主您的作风,倒是变了不少呢,实在令在下吃惊不小!”
我看看他那张笑得极其欠扁的表情,努了下嘴,他的冷嘲热讽在我意料之中,实在掀不起我心里多少风浪,比起他那个更懂得刺激人的主子来说,狐狸级别还低了点:“你可以直接说我粗鲁,我不介意!”
“不敢,不敢!”令狐彦敷衍了句,接过念兹递过来的银箸汤勺瓷碗回了个清风流水的笑,搞得人小姑娘含羞带怯花枝乱颤的,我一旁瞧着冷不丁翻了个白眼:“看着咱交情厚的份上提醒你,这可是内廷,英明神武的皇帝寝宫,你一个外臣要注意收敛,春天都过了,没事别开花开的太灿烂,小心被辣手摧花!”
令狐彦闻言瞧着我,淡淡的琥珀色眸子在屋子里的光芒中随着目光流转掠过一道光泽:“臣是不是可以以为,此言意味着公主还记得臣与您的交情?”
“瞧您说的,我忘了您也不会忘嘛,对吧!”忘了你还能和我计较么?我与令狐彦的交情除了那些对他来说斑斑血泪的回忆,还有什么呢?
令狐彦伸手夹了块糟蟹在姜丝醋汁里头沾了沾,放在我的碗碟中:“臣记得公主一向爱吃这新鲜腌制的糟蟹,势必要八钱的盐分腌制一个时辰,多一份不可以,少一分也不行,可有记错?”
我瞧着那糟蟹上头黄橙橙流油一般的膏,道:“你倒是记得准!”
令狐彦笑了下:“臣当年为了这糟蟹,可是差点送了命去,岂能忘得了?”
嗯,这倒是一桩轶事,因为父皇爱吃糟蟹,京城那个时候一到时节便上至王公贵戚,下到庶民百姓都是以吃糟蟹为时尚,只不过,寻常人家自然是吃不到皇家贡品的糟蟹的,两江水道三十四个州郡每日都要将上等的新鲜蟹挑出最好的货色送入宫廷由大厨现场炮制,时辰绝不可以超过一刻钟,每一回吃之前都要擦干净卤水,用金箔纸剪成龙凤花密贴在蟹壳上看着好看吃着赏心。
只不过这玩意它比较寒凉,吃多了容易闹肚子,尤其是女子性阴,那一阵子宫里头太医最忙碌的就是给各个宫里治疗跑肚拉稀。
我那时候还小,父皇本来是不准许我多吃的,可是为了能饱口腹之欲,我常常会偷偷让身边的管事太监去御膳房给我偷一份出来,本着本公主欺行霸市的名声,御膳房的人不敢得罪我也不敢向父皇告发,我便在吃完了拉,拉完继续吃中捣腾,全然不顾太医苦口婆心的劝阻,结果一个月之后破天荒头一遭一向身子倍棒从来不闹病灾的我莫名其妙的在从崇文馆下课之后回寝宫,在殿门口一头栽倒在地。
等我醒过来后见着第一张脸蛋居然是令狐彦那张大饼脸,说来奇怪,这家伙不论我怎么和他过不去,总是到最后还能够一声不吭的呆在我身边。
许是知道自己不被我待见,一开始他还会被欺负的哭,后来沉默居多,不主动和我攀谈,也很少在学堂里头表现出非常优秀的一面来,崇文馆的太傅点名让他答题,也是一半对一半错,对半分均衡的很。
久而久之,太傅点他名的机会减少了,我也对他的失去了新鲜劲头,只要这家伙不出现眼前碍眼,我也不怎么搭理他。
醒过来瞧见这张脸,倒是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想发火,奈何身子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旁我那贴身宫女铃铛正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耐烦瞪着她,她总算是给我咯咯噔噔把后面发生的因果给我说清楚了一回。
我突然晕过去可把寝宫上下给吓的半死,不知道该做什么,又怕被父皇知道了杀头,要知道这些年我父皇杀伐之气越发的重了,一点小事都能将人拖出去砍了,午门口青石板台上血迹从没干过,如今我这最受宠的公主突然病了那一宫上下还不得都赔上脑袋?
好在这时候令狐彦突然冒出来,据说是给太傅送课义给我的,他当机立断让人先去找我平日常用的御医,一边指挥宫里上下各司其职。
太医来看过脉,还是那句话,寒凉之物吃得太多,要忌口,而且泻肚子太多次,我这晕倒乃是脾胃虚寒,气血不足的原因。
我自然是不耐烦听老头子唠叨的,不过为了防止他和父皇打报告,我做出恭谨虚心的态度信誓旦旦保证了日后远离糟蟹,胡太医是父皇钦点从小负责给我看病的,据说当年因为父皇腿上长了脓疮久治不愈,是他治好的,父皇赏赐了他刚好从西北戎狄进贡的美人,结果把他家里头一头母老虎给惹翻了,当下甩了家伙回了娘家。
胡太医当时年轻气盛没去追,结果等三个月后想要挽回,却等来娘子的和离书,之后胡太医要辞官回去追老婆,父皇不允,班旨和离无效回京侍奉丈夫,然而之后就传来他娘子投河的消息,留了封书信四个字:覆水难收。
胡太医从此心灰意冷,更是要走,父皇大概是觉着自己这好心办了坏事,难得有些过意不去,让胡太医做了太医署令,也不再管大事,却将我托付给了胡太医。
胡太医医内症和儿科甚为出色,我三岁起就是由他老人家看着,他看着我长大,我亦甚是了解他,性子糯,好说话,我老老实实喝了他的药,好说歹说把他忽悠走,目送他老人家出门左转视野里一消失,我便让铃铛继续指使小玄子晚上去御膳房给我捞两只糟蟹来。
这一回,小玄子和铃铛都没动,一个劲盯着一旁人瞧,我一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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