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

    嫣然终于平安离开的同时，也是我失去她消息的时候。不过有季晋和于期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申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向北今日来报说人员已经安排好，万一申儿有何不测，我们便能及时的撤离宫中。

    就这样，一直到了这一年的三月，申儿始终没能撑过这个春天撒手去了。嫣儿得到消息时，整个人就像是崩溃一般。我看着众王室成员为了王位而相互厮杀，争得头破血流，不免觉得心冷。

    正办着申儿的后事，申儿的弟弟公子郝却已经带着人直逼皇宫，迫使嫣儿这个太后立他为王了。我估算了一下他做了王之后的局势：他背后的势力不足，即使做王也做不安稳的。不如直接将王位给他，那所有人的枪头便会直指他的胸膛，嫣儿与我就能避开这风口浪尖思退。

    在我的首肯下，嫣儿下了昭书拥立公子郝为王。而自己却恳请要随申儿陪葬。新来的楚王自是求之不得，随即答允。

    由于新王忙着应付朝中的另外一部分势力，根本没时间来管这过气的太后是不是真的陪葬。所以将事先准备好的尸首替换了嫣儿随申儿陪了葬，我则带她趁出殡时离开皇宫，返回桃花源。

    “嫣儿，你别太难过。如今我们能平安撤离，今后便能过着平凡的生活，不再过问这些勾心斗角、是是非非的事。其实对你我来讲，这都是一种解脱！”她完全提不起精神，我却只能笑着鼓励。

    她听完后看了我半晌，才幽幽的舒一口气：“泷哥哥，我拖累了你半生，你可曾怪过我？”

    她那张脸憔悴得让人心疼。伸手轻轻替她拭去了眼泪，我发自内心的回答：“不曾有过。”

    “可是在你心里一直爱着的却仍然是季嫣然。”她的目光突然转向西方，那是咸阳所在的方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初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伤心的离开寿春。”她眼中满是悲伤，语气也十分愧疚。

    “是，你说得没错。”我一脸正色，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以嫣儿那敏感的性子，若是对她说谎，她会更难过的。“当初若不是考虑到嫣儿，我也就和嫣然离开寿春了。”

    “那是泷哥哥从一开始就心心念念想要过的日子，最终仍被我破坏了。”将目光收回来，缓步走到凳前坐下。

    “其实当初哥哥用泷哥哥来威胁我嫁给春申君的时候，我原想与泷哥哥就此原走高飞的。可是我知道，就算泷哥哥当时带我走了，也只会带着我一起去寻找嫣然。到时我看着泷哥哥与嫣然幸福的样子会更痛苦，这才想到不如就让我留下来以保住泷哥哥的安全。倘若有一天，泷哥哥知道了，那嫣儿就算是死了，也会一直留在泷哥哥心里的。”看她整个人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心里略感到不安。

    “所以嫣儿将自己作为筹码献给了春申君，以换取泷哥哥以后能一辈子记住嫣儿的机会。说是为了泷哥哥的安全，其实嫣儿又何偿不是自私。”说到这里，她再一次掉下泪来。

    “这些年，泷哥哥不曾真正开心过吧。那次知道嫣然去了疫区，泷哥哥几乎是没有多想便跟着追去了；还有嫣然受伤昏迷的那一次也是如此。嫣儿从未见过泷哥哥如此失魂落魄，如此忧心忡忡。嫣儿甚至以为泷哥哥每次一去，就有可能不会回来了。可……没想到泷哥哥最终还是回到我身边。”

    “嫣儿，你别说了。”想制止了她再一次用语言来伤害自己，但这一次她却没并有听我的。

    “后来进宫了，泷哥哥又为我而再一次留下来。还一次又一次为嫣儿母子挡去了群臣的排挤、外面的叛乱以及各种势力派出的刺杀。如今申儿也去了，泷哥哥真的可以不用再为我牺牲了。听说嫣然与秦王已经闹翻，泷哥哥去找她回来吧。”说到这里时，她已经完全泣不成声了。

    看她如此难过，我心中涌起阵阵的不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纤弱的身子勾起了我心底的那股保护欲。这些年来与嫣儿相依为命，如果说没有一点感情那绝对是假的。就算这些情感不像爱着嫣然时的那般撕心裂肺，就算是滴水穿石的感情积累，我也根本无法丢下她一个从而独自离开的。

    “傻丫头，你说什么傻话呢。”再次用力搂紧了她，我低低的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当初既然选择了留下陪你这傻丫头，我就没有后悔的打算，更不会后悔。爱的定义很广，广到你无法去一一参悟。在我心中，嫣儿同样很重要。如果你有任何的意外，我也会痛不欲生的。”

    “真的吗？”她抬起头一脸的惊讶。

    “嗯，是的。”我知道自己这些话也是出自真心的，所以觉得很坦然：“当初我选择留下，就已经对不起嫣然了。可如果现在我再回头找她，那便更是在糟蹋她的心意。嫣然不是东西，任人想要就要，想丢就丢，而你也不是。我若回头，不但是侮辱了她，同时也是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自己。当初嫣然走时，我便在心中对自己说过。自己的选择就要负责到底，我一定要保护好你，照顾好你一辈子。相信嫣然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她才会不顾自己曝光的危险而进宫替申儿看诊，所以你更不应该胡思乱想的，辜负了嫣然的一片心意。”

    “泷哥哥？”她的眼中再次溢出眼泪，反手搂住了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她明白的，我知道。嫣然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任何人。”是的，嫣然的坚强与宽容让我自惭形秽。他值得更有担当的人好好的珍惜，而我……已经对不起她,就不能再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疗伤，嫣儿总算是走出了心里的障碍渐渐的开朗起来，这让我也放下心来。

    这日，我卸下平日的伪装来到城里添购东西。突然城门口看到一个乞丐，他的身前有一个破的陶碗，碗内有一点点散碎的钱。

    此人双眼已经被人挖去，手脚似乎也被人挑去了筋，完全不能用力。外加蓬头散发，脸上脏得已经看不见五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似的。慢慢朝他走去，他突然侧耳听了听，然后便朝我磕起了头来。

    “你……我是不是曾经见过。”有些疑惑，于是出声问道。

    他听到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开始张着嘴咦咦呀呀的叫起来。从他张着的嘴中看到，他舌头已经被人割去，整个人显得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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