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1年1月
咸阳的冬比往年来得早,许多宫里还没准备好充足的取暖木材,雪便已经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落下的雪片片都如鹅毛那般大,虽感到冰凉,却又觉得看着欢喜。
阿房与我刚来之时相比已经小有规模,可那供嬴政远眺寻仙的上天台却依旧还未完全造起,每日也依旧有工匠在那里忙碌,木架的结构在一片雪白中突兀的屹立。
由于赵舞名满天下,因此我和一干舞姬便都住在六国宫御花园的赵宫里。由于地位稍高,我和小旭住得院子比其他舞女的要大一些,打扫起来也麻烦一些,管事的公公关心我们,便又拨了些宫娥过来。
管事的公公昨日已经将舞姬们取暖用的木材送到了我住的院子,说是由我来分发就好。于是我今日起的很早,早饭还未吃就捧着暖炉站在院子中指挥小太监们将木材分成均等的十几份,准备等会儿让他们送去住在各个院落的舞女那里。
我这边正忙碌着,院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门发出轻柔的吱呀声,宛若那人的脚步。
“长兮兄。”我冲来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今日又是大雪天,你这里可觉得冷?”他向我走来,声音颇关切,院中厚厚的积雪被他踩在脚下,然后在他身后留下一排匀称的印记。
“管事昨日刚刚送了取暖的木材过来,因此并不觉得冷。”我晃了晃手中的暖炉,笑道:“倒是你,穿得似乎有些单薄。”
“不碍事,男子比女儿家要耐寒许多。”他将伞挪到我头上,嗔怪道:“也不知道打一把伞,雪落在身上一会儿便化了,湿了衣服的话可是要受寒的。”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伞,白底红梅,泛着雪光,极美。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掸落肩上的雪,向他靠了靠,把暖炉贴到他怀里道:“看你手已通红,先暖一暖吧。”
“不必了。”他笑道:“你有这心意便足够了。”
小太监们很快便把木材分成了十几等份,然后报告:“倾雪姑娘,就是这些了。”
“辛苦你们了。”我把赏钱一一发给他们,然后又将需要木材的宫院告诉他们,安排他们送木材去了。
“长兮兄今日怎会突然到访,可是有事找我?”我指了指回廊道:“还是去那里说吧,院子里雪太大。”
在回廊站定,长兮收了伞,然后帮我拍去刚刚落在头上的几片雪花。
他今日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脖子上是兔毛的围脖,长长的黑发就披在肩上背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
“听说你要回咸阳宫?”他问。
“只是回去探望一下大舞女。”我看着那两排由我和他踩出来的脚印,垂眸道:“待上两天我便回来了。”
“这样。”他似是松了一口气,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不回来了。”
“长兮兄多心了。”我紧了紧手中的暖炉,抬眼看他,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见小旭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小旭好像来了。”我有些无奈道:“她若看见你我在这里,定是要说出许多闲话来的,我得先走,请长兮兄见谅。”
“不碍事,你去吧。”他把伞递给我:“不过还是带上一把伞,女儿家总该爱护自己一些。”
我接过伞,向他道了谢,然后匆匆赶往小旭那里。
小旭正在后院和几个宫娥堆雪人,见我来了,忙招手道:“雪儿你快来,我们想堆个猫儿,可是总堆不好看。”
“我向来手拙,你们可不要笑话我。”我将暖炉和伞放到院中石凳上,然后小跑过去,和她们一同用小竹铲铲雪,然后堆到雪球上。
“雪儿姐姐可是要去咸阳宫?”名为落英的小宫娥满脸好奇,“去咸阳宫的话可能见到扶苏公子?”
“天天都念叨着扶苏公子,落英你不知羞!”另一个小宫娥湘子笑她:“公子可是堂堂皇子,我看你早些断了念想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为情所困,落得满心伤。”
“就数你嘴长!”落英气得小脸通红,拾起地上一撮雪便砸向湘子,嘴里气急败坏道:“我对公子自然倾慕,可也有自知之明!”
小旭“咯咯”笑得欢畅,大声道:“公子美名天下皆知,哪位姑娘不倾心?别说是落英了,就连李丞相的孙女也是心系于他,有什么好取笑的?可惜的是我和雪儿虽生长在咸阳宫,公子的风采却也是不曾见过。现在想想,竟觉着好生遗憾。”
“见不到也无妨,省得心心念念。”我也开玩笑,“万一我也对扶苏公子一见倾心,岂不是要和落英一样?”
“你们都取笑我!”落英羞得不行,把小竹铲往地上一扔,小跑几步缩回房里去了。
“话说回来,你此番回去可是因为大舞女身体不适?”见她离去,小旭也收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问:“还是说……就这么回去了?”
“怎会回去?的确是大舞女快不行了。”我心中有些酸涩,本在铲雪的手也停了下来,“去年我离开咸阳宫时她身体已经有恙,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纵是扁鹊在世,怕是也无力回天。”
小旭默了一阵,终是叹气道:“大舞女是好人,可惜的是老天不开眼。”
我没说话,木然的看着她用小竹片将雪球削成猫耳的形状,然后安在早已成型的猫头上。
“小旭,”我突然道:“你陪我一同回去吧。”
小旭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张嘴想询问我为何,但很快便又了然一般合紧了嘴巴。
“抱歉,”我满是歉意道:“我明知你厌恶回那梦魇般的地方,却还求你陪我回去,是我欠考虑了。”
“无需在意,我就陪你回去吧,我也想送大舞女最后一程。”小旭笑得温柔,“看你这般紧张,我已知你心中在意我,这便够了。”
“这世间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这可不一定。”小旭突然笑得暧昧,她伸出玉手指了指我放在长凳上的暖炉和伞,话里有话道:“我看有人比我还会体贴你呢,我可没在雪天专程赠一把伞给你。”
“你又拿我说笑了。”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只当长兮是兄长,并没有你说的那般情愫。”
“你没有,又不等于人家长兮公子没有。旁观者清,长兮公子对你的情意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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