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华却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停了脚步,偏过头,不确定地唤了声:“谢少爷?”
声音很小心,带着些担忧和茫然无措。
王谢控制不住了,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搂在怀里。
——热的,活的,真的本人。
燕华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从身后箍住,和一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慌乱地正要挣扎,耳畔熟悉的声音在叫着“燕华”,似乎有些。。。哽咽?
“少、少爷。。。。。。”结结巴巴没说完,身体被翻转,一只手将他的头按在对方肩窝,听得出对方心跳声无比的快,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往怀里狠狠地揉。
突然的转身,燕华很难保持平衡,“哗啦”托盘就掉了,吓得他一哆嗦,以少爷的性子,没事还要生事,这下说不定又是晚上不许吃饭,连忙告饶:“少、少爷,燕华再也不敢了。。。”
这“哗啦”一声,到是让王谢清醒过来,听到了燕华求饶的话,手上稍稍放松了力道,但也不许燕华挣脱。
怀里的人随着他的意,乖乖不动,小心翼翼问:“少爷,您。。。没事吧?”他却不知,燕华心里默默地想,他家少爷是不是中邪了,不是极其讨厌自己碰到他吗?清醒的时候,就连自己给他敷个药,都会收到几句不干不净的话,现下竟然两个人竟然贴的如此紧密,实在是摸不清头脑。
王谢过了一阵子,终于收拾情绪,开口:“站着,别动。”
燕华听出了声音中的克制,他不知道这是王谢心绪过于激荡的克制,反而觉得是不是少爷怒极,在想什么法子要罚自己,当下慌了:“少爷,燕华这就下去收拾。。。”
王谢看他紧张得很,不由放缓了语气:“听话,别动。药酒的瓶子碎了。”
他越是温和说话,燕华越害怕,因为有不少先例了,少爷前一刻还和风细雨,后一刻的惩罚就会比平时严苛得多。
见燕华不说话反而苍白了脸,王谢稍稍疑惑了一下,在“梦里”的阅历帮了大忙,换做之前的他,根本不会、更不屑察言观色。现下自是不同以往,再仔细想想自己以前的斑斑劣迹,王谢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声响亮的耳光吓得燕华又一哆嗦:“。。。少爷?”
“叫我阿小吧。”
燕华大惊,忙忙摇头:“少爷说笑了,这不合规矩,燕华哪能冒犯少爷。。。”说着,竟是要跪下去。
王谢赶紧一把拽住,气的又想给自己一耳光。转念一想,自己给燕华带来的身伤心伤恐怕是罄竹难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差的不能再差了,要转变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来日方长,用足了水磨工夫,自己有一天终能重新看到真实的、光彩夺目的燕华。另外,现在坦白自己改过自新,以燕华的心思和自己的前科,即使他口上相信,心里也必是不信的,免不了再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反而欲速不达。
还有一点:他要验证一下,如果八十岁的人生是梦,那么燕华对他,他对燕华,彼此间真的存在那样的感情么?
一念及此,王谢便用上燕华能习惯而现下自己十分厌恶的口气,轻蔑地训道:“叫你不动就不动,等我回来。”
“是,少爷。”
王谢走到门口回头看,见燕华虽然战战兢兢,还是立在那里,这才放心地走开。
然而拿了清理工具回屋时,看见燕华蹲在地上,正在摸索碎瓷片,往托盘里放,眼前一小片地方已经干净了,可是他还是一点点、一点点以指尖触地,慢慢寻找。
王谢要还是那个二十岁任嘛不懂的王谢,早过去一脚揣翻然后破口大骂贱人不听话找死之类,但是如今的王谢自是不会。
缓步上前,燕华听得脚步,连忙站起,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吐。
王谢叹口气:“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
“那。。。”燕华迟疑道,“少爷,您睡了整整一天,先用点粥菜,燕华再给您拿一壶药酒来涂抹瘀伤,可好?”
“不用——”王谢拒绝的话出口,就见燕华身体又僵硬了,低头道:“燕华知道,少爷不喜让燕华近身伺候,但事急从权,事后,燕华任由少爷处置,还请少爷以身体为重。”
几个呼吸之后,才听王谢道:“我不饿,一会要出去走走,回来就吃晚饭。现下身上也爽利许多,药酒等晚间再说罢。”
燕华赶紧应了,又问去订哪家铺子的饭菜,王谢说你不用管,我回来时一并带着,燕华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昨日银钱都被拿走了。”王谢一愣,说没关系,先赊着。燕华才放下心,带了托盘出去,却不知,王谢一直目送他踉跄的瘦弱身影,在门口站了许久。
印象里,少年燕华不是这样残败落魄的,他小小年纪就满腹锦绣,言笑晏晏,风度翩翩,那一举一动,都是众人交口称赞的楷模,每次看着自己时,乌溜溜的眼珠像是会说话,笑起来更是好看,目光盈盈满是宠溺。朱唇贝齿,语气也是宠溺与无奈——那时自己很淘气,闯了祸总有燕华说情。
可是现在。。。
躺回床上。
从燕华的话里话外,听得出他实实在在是为自己打算,王谢已经确定他发自内心的浓浓关切,以前怎么就毫不在意反而觉得烦呢?
王谢在“梦里”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猜想,燕华凭什么对他死心塌地?是幼时的濡慕依赖?少时的耳鬓厮磨?还是烟花之地的救命之恩?
其后他看不起燕华,没给过燕华一天好脸色,而得到的呢?燕华带着一身伤痕,全心全意照顾他,最后用命给他换一条活路!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下,他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在找到答案之前,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王谢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许多应该立刻知道的事都要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比如自己挨打的事、比如清理工具放在哪里、比如和燕华说话的态度,相反,他对“梦里”印象更为深刻,连临死当天吃了一条蒸鱼一盘炒木耳一盘焖豆腐,喝的是二十年陈女儿红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是梦不是梦,就看过几天,送燕华回来的人,是不是一个好心的皮货商,还会告诉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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