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寒风凛冽的街上。29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落寞。即使面对马强的过世,家人寄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那时至少还有一个让她心灵得以安放的家。现在何去何从,她将怎样跟父母诉说自己的境遇。如果这样回去见父母,即便不说,他们也会看出破绽。母亲一直以为女儿是经历过大难必有后福的人,不久前得知要结婚的消息全家人欣喜不已。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刚下过几场雪。今天一早又零星地飘落了几片雪花,飘飘荡荡地落到行人的肩上,头上……。这个时候,在乡下,全家人围着火炉包饺子、吃火锅、玩花牌、拉家常,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这是心驰神往的地方,现在她却不能回去。
趁雪还未下大之前,知夏暂时把自己和行李安顿在一家偏僻的小旅馆里。哲修来了好几个电话,她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哲修一定会知道,也一定会来找她。虽然答应过他的母亲不再见面,但默不作声地消失只会留下更深的误解,选择合适的时间作最后的了断。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半晌,接通了。
“电话不通,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在哪儿?一起吃饭。”哲修很高兴终于接通了知夏的电话。
“去看看我父母,想住几天。”
“说好一起去,怎么就一个人跑了?”
知夏勉强一笑,“你这么忙就别勉强了。”
“对不起,昨天很晚才结束,实在困得不行,在公司倒头就睡。打不通电话,以为你在生我气,很紧张。”哲修撒着自圆其说的谎言。
知夏不忍心拆穿谎言,或许他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因为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么做。
“知夏,在听吗?”
“哦。”
“代我向家人问好,等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去看他们。”
“我会传达的。”
“谢谢你。”蒙在鼓里的哲修还说着这样的话语。
挂断电话,知夏预感到她和哲修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人生充满了起伏,眼看就要到手的幸福,又变得云遮雾罩,遥不可及。
知夏从行李箱里,拿出小小的‘笔记本’。硬盘里存了很多她的作品,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发表过还是被退稿的,凝结了她生命全部的心血和精力。这些作品提醒她曾经是个有志青年。在那些孤独的岁月里,她是以这样的方式活过来。过去的岁月给她的人生留下了厚重的阴影,要想从这样的阴影里走出来,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博览群书、搜集素材,以此来充实头脑和迄今为止苍白的人生。写作是实现理想和表达愤怒唯一的出路,必须要用双手去创造。决心再次点燃了她生命的希望。
今晚知夏要全身心投入到写作当中,她想到了奚娜,以她的故事为背景,创作一部短篇小说。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拜访奚娜。
雪越下越大,气温也骤然下降,瞭望窗外的景色,有一种萧瑟与肃穆的感觉渗入内心。
确定主题之后,她开始洋洋洒洒地在电脑上写了起来。不管好赖与否,趁才思泉涌之时照单全收,等涌泉枯竭之时再作筛选和修改。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她边打字边回头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家里打来的,她立刻接通了。
“小夏,是妈妈。我的老幺要结婚了,一定很忙。这么长时间没有给家里来电话,想死妈妈了。吃饭了吗?……”妈妈像老顽童似地笑着。
“妈妈……”
听到妈妈亲切温暖的问候,知夏的眼眶湿润,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家人,连电话也很少打。是因为幸福冲昏了头脑?此时多想快点回到母亲的身边,钻进暖和的被窝,拉着家常,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母亲的声音勾起了留在记忆里温馨的一幕幕。
“吃了些什么?”妈妈意犹未尽地问个没完。
“还……还没有。”
“那就快点回家吧,你哥哥嫂子,带了几个朋友回来休假。今天涮羊肉火锅,现在一大家子在包饺子。我的老幺不在,真是遗憾。”
“放心吧,妈妈,过年之前一定回家。”
“一定要早点回来,哲修没问题吧,一起来。大年二十八是你奶奶九十岁寿辰,三十家里要祭祀,你可要早点回来帮妈妈。”
“知道了,妈妈。”
“等你回来再聊,我要去下饺子。你先挂吧。”
“一向都是妈妈先挂的,我没有这样的习惯。”
“今天让你先挂,挂吧。”
“妈妈再不挂断,家里人就没法吃上妈妈煮的饺子了。”
“那我不客气,先挂了。我的女儿一定要过得很幸福。挂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充满寄望的祝愿。
知夏握着手机,直到电话那端发出‘嘟嘟’的忙音。母亲的问候给知夏的内心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更加坚定了她朝创作这条路发展下去的决心。
结束与母亲的通话之后,她想起刚才有几个电话进来,一看都是管尧的号码。她回拨过去,电话却一直占线。
整个白天知夏思绪飞扬,激情澎湃。下笔如有神助,越写越流畅,竟然忘了吃午饭。夜幕降临,才感觉饥肠辘辘。她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一天的收获,再次打开保存的文档,确认没有什么闪失,才欣喜地舒出一口气,她要像珍爱孩子一样珍爱自己的心血之作。
知夏对着镜子,披上羽绒服,无需修饰的面容,纯净而又亮丽。想到自己还有创作小说的能力,心情顿时如沐春风,“我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的人生要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今晚她要敞开肚皮吃上一顿想了好久的羊肉火锅,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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