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千门
五月十五,大端阳。
林如海设宴,邀了贾琏一同过节,又兼黛玉年方只得六岁,林如海本也想着她不几日便要启程去贾府,有心让其与贾琏多加亲近,念其年幼,也不必太多顾忌,便叫了来作陪。
黛玉依着秦艽的法子饮食作息上配合了几日,虽仍不见有明显改变,但宴上瞧着却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林如海见了,甚是欢喜,对秦艽便越发起了几分敬畏与感激。
饭后。贾琏在花园子里散了会步消食,只心里存着事,总不得宁静,只得又回了房。取了笔墨纸砚来,一笔一笔的临帖。
临至一半,便听得门外一阵踢踏疾跑之声。贾琏皱眉望去,旺儿正巧转了进来,许是走得急了,面色潮红,他本就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两侧脸颊还带了几分婴儿肥,如今被这红晕一衬,竟是圆润的似能滴出水来。
贾琏嘴角忽而便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初见朱朗之时,朱朗也是这般的年纪,脸颊也带着这般的婴儿肥,每每被人骂的羞恼了,也是这般的模样。
旺儿自是不知道贾琏的这点心思的,气呼呼地倒了杯茶,也不管凉的热的,一股脑儿喝下去,仍觉不足,又倒了一杯,如此三杯下肚才略顺了些。转头与贾琏道:“二爷!我刚听得消息。倭贼故技重施,欲再往福建盗粮,只这回却没那么好运,被福建总兵收拾了。上岸之人去了十之七八,便是有些败寇逃了去的,也是丢盔弃甲,没占得半分便宜。”
贾琏手中笔尖一顿,宣纸上竟是洒了一片的墨迹来。贾琏一慌,搁了笔一瞧,怔了半晌,却又失笑起来。临了半晌,只这哪里是在临帖?只瞧得那宣纸上写的却是一首诗,正是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贾琏卷了宣纸揉成团,仍在一边的纸篓子里。又自去了一侧的净房洗手,换了身上染了墨渍的外衫,外头旺儿兴奋的声音一句句传进耳朵里。“朱爷这回可立了大功了!”
可不是立了大功了。只怕此次之后,便不是朱千总了。即便不是游击,只怕最少也会是个守备。且朱朗身份尊贵,军中又有人,这往后的升迁前程,自是不可限量。想到此处,贾琏心里却又没来由的生出一份酸涩来,不一会儿又甩了开去。朱朗能得这般出息,他何能不为其高兴?
了却了心中担忧。贾琏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五月十九,宜出行。
贾琏携了黛玉一同北上。取水路,沿运河,一路通行。按照一般的速度,不快不慢,半个月也可至得京里。可黛玉头一回出门,没料想,竟是有些晕船。第一日便吐了个稀里哗啦。即便有秦艽开了止晕止吐的药剂,又在穴位上扎了针。贾琏也寻了不少土方,却也不见显著疗效。
贾琏无法,只得吩咐了船家慢行,每到得一处港口便下船稍作歇息。如此过了七八日才至了徐州。
见得天色已晚,贾琏使了旺儿去寻客栈。这头又吩咐福儿租用了马车来。因着有贾琏的一番话在前,林如海此番倒是将往日跟着黛玉的人儿都遣了过去。只随身的便又五个。王嬷嬷乃是黛玉的乳娘,最是资历。雪雁不到十岁,长得粉雕玉琢,颇为讨喜。本是家中遭了难,亲人都死绝了的,贾敏见其身世可怜,又与黛玉年岁相差不大。只当做了善事,买了回来,权且做黛玉的玩伴。旁的是却是惯常不经手的。
另有三个大丫头。都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只这年岁在此世也当能议亲了。三人分别名“暗香”“盈袖”“疏影”。盈袖沉稳,疏影机灵,暗香谨慎。都是贾敏千挑万选出来的,自是妥当不过。便是贾琏这几日瞧在眼里,也不得不举起大拇指,道声佩服。
正自慌神的功夫。盈袖已扶着黛玉下了船。暗香为其带上了幕离遮面。雪雁与王嬷嬷紧随其后。但是暗香晚上一步,自舱里取了斗篷来给黛玉披上。想是念着虽是夏日,可晚间码头上风大,恐黛玉经了这几日的晕船之苦,身子受不住。
贾琏上前一步,道:“今日天色晚了。咱们便先在这徐州歇上一晚,明日再启程吧!我已命人去定了客栈,租用马车,想必一回便来。妹妹且稍等片刻。”
许是因着自身,连累了行程,黛玉心里总有些愧疚,褔了福身,只道:“多谢琏二哥哥了!只我不争气,却是累得琏二哥哥忙前忙后,耽搁了时日。”
贾琏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不说妹妹,便是我,第一回坐船也很不适呢,不过坐了半日,整个人倒似脱了力般,没了半条命。妹妹且再忍一忍,坚持几日。待得习惯了,便也就好了。”
贾琏此话不论真假,倒却也宽慰了黛玉不少。
二人正说话的当口,小厮福儿已寻了马车过来,又言旺儿已在客栈打点了。贾琏点了点头,吩咐了盈袖几人扶了黛玉做了后一辆较大些的马车。自己一跃上了前边一辆。
徐州不大,自码头至城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便是这一盏茶的功夫却也出了场幺蛾子,到让贾琏有些措手不及。
“快来人啊!撞死人了!闺女啊!爹爹可只你这一个闺女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老人家,你先莫急,不如先叫我看看你家闺女伤的怎么样了?”
贾琏无奈揉了揉额角,掀了帘子出来,便瞧见一三四十岁的老汉,紧抱着一个□岁的女娃娃,瘫坐在地上,只一味嚎哭。那女娃娃被老汉捂在怀里,却是瞧不出面容,只隐约见得额角挂了一抹血迹。
车夫见撞了人,勒了马,本想瞧瞧那女娃娃可伤的如何了。只那老汉一把推开车夫,“你想怎么样?你伤了我家闺女,还待如何?”
车夫不过二十多岁,本就老实本分之人,又面子薄,被他这般一说,只觉无比尴尬,直道:“老人家,你便是对我存了戒心不叫我看也使得。你闺女流了血,又伤在头上。总得先寻了大夫好好瞧瞧。你这般只一味的抱着她,若是耽搁了诊治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的也是在理,不论谁听了也会点了点头。毕竟如何也比不得自家闺女重要,寻大夫才是当务之急。可那老汉不待车夫说完,已是大啐了一口,“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伤了我家闺女,还想来诓我?我老汉儿别的没有,只命一条。既你伤了我家闺女,我也不要活了!”说着瞅了瞅衣着鲜艳的贾琏,眼神儿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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