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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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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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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赤裸的危岩上面,

    黑夜的衣裳将我裹住。

    从这光秃秃的高处,

    我俯瞰一片繁盛的国土。

    我看到一只鹰在盘旋,

    鼓着青春勃发的勇气,

    一直冲向金色的光芒,

    升到永恒的火焰里去。

    ——尼采《我站在赤裸的危岩一面》

    我如愿地步入了中央美术学院——造型学院油画系的大门。如果说这之前的纯真生活,好比是生命的小舟载着我漂流在青山间的溪流之中,那么,现在,就是岁月的流程通过了入海口,而将我送到了人生与社会的大海里。

    如果说西藏之行为我打开了一扇心灵和艺术的大门,它让我重新找回了真正的自我,找到了对艺术真谛的深刻感悟,那么中央美院则为我打开了通向艺术殿堂的大门。

    如果说家庭只是一个小小的身心的避风港,美术学院只是社会大花园里一个亭台或阁楼,那么社会——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舞台。

    新的生活开始了——真正的全新的生活……

    这一生,记日记的习惯是从西藏之行的第一天开始的,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下来。

    我的日记很少记录每天发生在身边的事,因为——除了极少的一点罗曼蒂克或特别值得珍藏的日子,生活,其实只不过象夏日流水般的前进,平静而悠然——并不象抒情诗人笔下所歌咏的那样——又是激情澎湃,又是诗情画意——那是理想化了的虚构,是诗人苍白生活和过剩激情的早产儿罢了。生活——他的本真只不过是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如果天天激情,夜夜澎湃,时时浪漫,处处风流,那天下的诗人都要做短命鬼了。也许,这就是生活吧。生活不可能放纵每个人,诗人的绝唱只所以流传千古,文人的风骚只所以代代相传,那是因为他们将极其短暂的——甚至是如电光石火般迅疾而逝的美,以他们的艺术天才,将它镌刻在了艺术史罢了。究其实,天才如李白,过的日子大多也不过是平淡如水而已。艺术家的生活,诗人的生活,和普通人是差不了多少的,但他们只所以成为艺术家和诗人,就在于有一份艺术的灵气和艺术的情怀,他们能将瞬间的罗曼蒂克和诗情画意,以艺术的表达将其凝固成永恒的美。他们的生活也罢,他们的作品也罢,不过如此而已。我的日记——愿意负担起这种凝固生活瞬间之美的任务。那一个美的瞬间,对于我来说,它有着永恒的价值——它可以成为我创作的一个源泉,或者,它的美从此就定格在记忆深处,值得一生来欣赏和品味。我是一个有着唯美情怀的人,面对人生的无常与短暂,我的心更强烈地渴望着人生中那极其罕有的美好瞬间的降临。人生应当艺术化,艺术化的人生才是美的人生,而自然而然降临的美,毕竟是少之又少,为此,我认为应该主动去创造条件,或积极去寻找,只要有这种渴望,总能够得到它。

    而我记日记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在于——进行自我反省,自我教育,自我鞭策,自我监督——是的,我用日记来监督自己的行为。长乐海岬上外公的忠告永远铭刻在了我的心板上——怎么说呢,就好比一个皈依了佛门的人,从此,他就会以宗教般的虔诚和信念来遵守那铁的戒律,而外公的忠告,俨如一次对我的灵魂的剃度,让我以一种宗教般的信念来朝着自我改造的道路跋涉。这是我性格中一种独特的东西,虽然我总的来说是一个外向的人,但这种内向人才会有的坚韧与固执却铸进了我的灵魂。也许,我家族的血液里本身就带有这种基因吧,这一点,在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身上都有,但我感觉,我的比他们更强烈。

    我每天用即定的对自己的要求,做为这一天要实现的目标,然后就逼迫自己去完成。完成了,我就在这一天的日记上打一个对号,再加一段体会或总结的话语。完不成,就要在晚上睡觉前对自己进行惩罚——或者做一百个俯卧撑,或者到体育场跑五圈,方法不一而足,最狠的惩罚是不吃晚饭。我把西藏画的那幅《自省图》临摹一幅帖在床铺边的墙上,看到它,我就清醒自己该如何做。我又买了一件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被缚的奴隶》玉石仿制品,将它压在枕头边上,每天都要摸它看它。这件雕塑是这样的:

    一个壮年奴隶被绳索绑缚着,他公牛般健壮的身体呈螺旋状扭曲挣扎着,力图挣断绳索获得自由。绳索显得松软无力,而他浑身凸起的肌肉喷射着野性般的暴发力,愤怒的眼睛写满了反抗的仇恨,紧闭的嘴唇告诉了你宁死不屈的决心。他强健的躯体所喷发出的力量,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和巨大的鼓舞。

    每当捧起它端详——触摸,它伟大的艺术力量就唤醒了我沉睡的意志。

    我的手段是严酷的,但是不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手段来进行自我监督,一个人要想走向自新是不可能的。

    我找出画册,不断地临摹那些喷发着野性般阳刚力量的雕塑作品。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布鲁斯胸像》、《摩西像》,有希腊化时期的《自杀的高卢人》、《青铜武士》、有米隆的《掷铁饼者》、有委罗基奥的《巴托罗缪·科莱奥尼骑马像》,有《拉奥孔》,有罗丹的《思想者》等。这些散发着永恒艺术魄力和艺术价值的雕塑经典,以他们传达出的英雄气概和超凡力量征服了人的心灵。他传达给我的除了艺术的美感享受,更重要的是人的力量的觉醒和意志的冲动。如果说权力与武力可以短暂地征服人的肉体,而他们反抗的种子却随时可能生根发芽。那么,艺术对人的“征服”,则是恒久的,甚至是永恒的。他令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力量之下。当我全身心投入临摹之中,我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寂寞,感觉与它们在进行着一场心灵的交流,那最真挚的情丝就汩汩地流淌在彼此之间。我的每一笔都倾注了自己的真诚与喜爱,他们喷薄的力量也好似注射到了我的血液里。

    西藏回来后,我开始研读古希腊和罗马神话,我期望去画那些男性的英雄神话人物。在一个短时期内,它们是我创作的一个主要题材。这是一个较大的转变,是一个可喜的转变。过去我画的大多是女性题材作品,现在我要将艺术的视角转移向男性。过去我竭力讴歌女性的阴柔之美,现在我要放歌男性的阳刚之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大学四年,一定要画完最主要的那些神话英雄,而且要画完中国上古神话中那些着名的英雄;不只是画出一个简单的草图或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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