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都不看此人一眼,脱下裤子,蹲了下去。他自己也觉得这一招挺流氓。
却没想到那汉子竟然也不躲开,还站在那儿。他心里暗骂道,靠,他奶奶的,这小子可恶!这种人都应该早早幸福了,这世界才干净!
那人好不耐烦,连喊了三次快点。
“你急什么,赶去死啊?”他故意嘟哝着说。然后拉了小便,提了裤子起来。
“妈的,大男人,也学娘们蹲下来撒尿!”那人尖刻道。
“有你待那儿,我怎么拉?大便都吓没了!”
“嗯,会懂得怕你大爷,还算明白人!上车吧!”那男子有些得意。
于是继续上路。差不多又半个小时,面包车突然震得厉害,原来它离开大路,从斜刺一条土路开上去了。而后就一直震着晃着。牛福知道到了关键时候,谜底就要揭晓,悲剧就要开场了。果然很快就看到路边一个牌子上写着“武家村黄泥冈砖厂”。
原来是黑砖厂!靠,他奶奶的奶奶,我牛福就要被他们强迫在这里打黑工了!曾听说许多黑砖厂里头的工人,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我牛福竟然落此陷阱,冤哪!这里三面环山,只有面包车开进来的唯一一条通路。只要有人守在这里,想出逃也难。
车刚停下来,就有三四个长得横眉竖眼、腰圆膀粗的年轻男子围了过来,手里拿着皮带、胶管,有两个手里还有家伙,像是握着两个电棒。
太阳穴鼓起的男子先下了车,对那些人指指点点着说话,这帮人就凶神恶煞地过来,开了后边的门,推了流浪汉一把,那人就嘻嘻哈哈下去了。接着就推牛福。“毋需劳烦仁兄,这地方我喜欢,我自会下车!”他微笑着说。他知道要在困境中获得生存,就应该有上好的应对策略。
还别说,这一招挺有迷惑性,他们也就对他客气不少,没有对他推推搡搡。
夜色中,依稀可见砖厂前面高耸的烟囱,还有停在一边的推土机和搅拌机。砖厂的对面,是一个农家院落,堆放着一排排的砖坯,里头传出来挺恶的狗吠声,他可以想像那狗的凶猛程度。会是他们豢养的狼狗吗?要是藏獒呢?呀呀呸!好可恶啊!
没等想个清楚,就已被带进一间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里头已经躺着十多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显见是刚刚歇下。有个刀疤脸打手将地上两个汉子分别往旁边推了推,然后丢了一床草垫在空地上,让牛福睡那儿。
“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先歇着,时间到了就干活。从明日开始,早上五点上工。以后好好做事!做不好,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门就被锁上了。
屋里很黑,开着灯也不亮。牛福扫了一下四周,发现里头都跟死人差不多,对新入盟的他和流浪汉一点也不兴趣。然后他看流浪汉,发现流浪汉正露着白痴一般的笑。于是他只能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骂道:“呀呀呸!好可恶啊!”
果然天还没亮清爽,房门就被一脚踢开,“起来!干活去!”刀疤脸凶神恶煞地喝道,手上牵着的那头狼狗,张着血盆大口。躺着的众人都撑了起来,走出工棚,开始打泥、混土、拉砖坯,搬砖、刻砖,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去。
这一干到了十一点才吃早饭,就两个馒头,一碗水煮烂茄子,还要在一刻钟内吃完。吃完了就立即干活。干活的时间往前推,吃饭的时间往后移,到下午四点才吃中饭,馒头还是两个,换了一碗水煮烂土豆。
“靠,他奶奶的奶奶!黑心哪!”牛福心里暗骂这砖厂的工头、窑主真不是娘养的,一边继续作假演戏,好几次故意作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尽可能放慢工作节奏。“他妈的你这小子,长这么壮,怎么没一点气力?还不快点!”手执皮鞭的督工者看在眼里,好生恼火,抖着的皮鞭眼看就要落下来,他连忙就讨饶,“哎呀,大爷饶命!”
接着故意说:“哎呀,我打小就没干过体力活,哪有力气呀?我这会儿为了砖厂,已经是死命撑着了!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哈哈,你要怪就怪你娘那奶被野汉子吃了,所以等你吃的时候,就没了营养呢。”一位嘴角上长着黑痣的男子说。
他嘻嘻着装傻,心里头却火冒三丈,他已经有了某些水浒情节的着想,像武松大闹鸳鸯楼,宋江浔阳题反诗的情节。“杀人者武松也!”“血洗浔阳江口。”他心里想着,揣着的是火,而脸上却笑得麻木如死人。
此时他也摸着了砖厂的大致情况,厂里有监工、打手十多个,还有两头狼狗。厂里头的工人或被蒙或受骗或遭胁迫,不得已才陷身于此,其中有外来工,流浪汉,甚至还有聋哑人。
他虽然外出打工吃了不少苦,可是在黑砖厂里,才让他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一日长于百年,没想到人间还有如此黑暗的悲惨世界。
好不容易三天过去了,他想着帅财和赵明兄弟,一个心眼就想逃,觉得自己如果逃不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呀呀呸,我牛福岂能甘心,他心里暗暗吼道。
这天特别闷热,到晚上还是让人不适,后来就发生了一起事件。两个工人企图逃离,结果都被截住拿下,一人被狼狗咬伤,一人被乱棍打伤。当时牛福想救他俩救不了,想趁乱逃走又逃不了,反而搅起他心中无限的兔死狐悲的哀思。结果这个晚上几乎就没合过眼。
次日天气更加闷热,一个上午响了好几声雷。牛福随着大家伙一起闷闷地干活,直到下午时候才听说要集合听训,便随着那些工人,被打手们带着到岗头房楼去了。
这是黄泥冈上的最高处,一座简易房楼就建在一道坡上。旁边一侧长着两棵大榕树,长势旺盛,枝柯相接,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滥施私刑的场所了。他看到了太阳穴鼓起的男子,还有那些打手,就都站在包工头和砖窑主的身边。
见众人都到齐,包工头吴头就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昨晚有两个工人企图出逃,他们是害群之马,不严加惩戒,这砖厂就要出乱子,所以就让大家一起见证和监督。说完,一击掌,那被抓押的两个男子,便从里头被重重推搡了出来。而推搡他们的,正是刀疤脸和嘴上有黑痣的两个打手。
就一夜工夫,那两工人已被整得不成人样。一个被狼狗咬伤,面色惨白,额上是一排虚汗。另一个被打伤,本来背挺直的,可眼下却像是骨折了一般,站相难看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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