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

他的耳侧，语出狂妄，“日后，不许再说‘可怜’两个字。”

    身躯压上来，再逼得更近了些，薄唇蹭在他耳垂上，仿佛是挑衅，又似是自己克制不住的欲念：“我是问，我若应了那门亲事，你会如何？”

    心头一颤，似有什么尖细的东西缓缓刺进来，疼痛一点一点漫开，随着血液遍流全身。

    霁持脸上的淡然神情蓦地灰败了几分，嘴角仍是淡淡笑意，“主子结缡成亲，美事成双。奴才也会替主子高兴。”

    “高兴？”紫绍蓦地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凉冷意，定定地凝着面前人，不禁怒火陡盛。

    “你凭什么？”

    “主子觅得了一份好姻缘，做奴才的自然替主子高兴。”霁持仰头说着，只觉得眼眶干涩，似有被那积年的火焰熏得生疼酸胀，强撑着道。

    话音才落，便觉腰间骤痛。

    紫绍指掌间力气大得出奇，几欲把他骨头捏碎，冷笑着迫问道：“我倒是记得，你说过你有了心上人？”

    霁持点点头，忽然别眸看着紫绍。

    他知他现在看不清自己的眉眼，一如七年之前，他也从未将自己的样貌记画在心。

    眸中溢得出水来，看向他，却仍不住勾唇笑，“回主子，奴才是有心上人了。那是个故人，奴才第一次见他时还年纪尚小……他坐在墙头，也够不着头顶的枝梢。”

    腰间的手骤然一松。

    紫绍蓦地支起身子来，再一次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黑暗中在榻褥上摸索着，摸到那纤瘦的腕骨，忽如多少年前的城墙头上，身侧的孩子埋头在双膝间，他惊惶得不知如何是好，也是在夜色中摸到了那只手。

    掌下的手微微颤动，冰凉肌肤紧紧贴着他的掌心，他握得甚紧，一把寻摸着扳住那人的肩。他想知道他是谁，迫切地想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这一刻跟往日那时的情形太像，他只识得这感觉熟悉得像在骨子里刻画了不知多少遍。

    五脏如沸，浑身如同火烧沸涌，仿佛再差一点点就抓到了什么，身体里那熟悉的情愫如同潮水般淹上来，几快要没顶。

    上一次，药堂之中哺药时，也是这样的骨血沸腾，总要淹个两三次，这心火才会退却。

    霁持身子一抖，察觉到失言，伸手去打落那扣住自己肩胛的手，想要躲逃，想要下榻。却无奈那人的力气大得吓人。

    说不清是怎样的一团火烧驱着，紫绍在漆黑一片中就那么握住了他的双腕，他那么讨厌这个奴才卑微谦恭的模样，那么怕看到他眼底的心情，可看不到，却又像顿失了什么，心底挖得深空。

    乖顺了，他觉得不悦，可如今他竟敢忤逆，竟敢反抗拒绝……

    伸手扣紧他略尖的下颌，已止不住欲念，唇迫不及待地就贴了上去，灵活的舌固执而强硬地去撬他的牙关。

    霁持猛地一瑟，压在他身上的人仿佛察觉他的怯意，快意更甚。

    只觉唇瓣撕裂一般的痛，紫绍齿啮紧咬在他唇瓣上，一丝一毫也不放松，直到细腻的血珠子一颗一颗沁了出来，蔓延到他的唇舌里，是腥甜的味道。

    如同上了瘾一般，他贪恋地舔着，撬开霁持的唇齿，灵活的舌尖去抵触他的。

    本该是微妙的触动，此时刻，却如同含了一颗如苦的莲子，别无他法，只能含着……

    霁持僵硬地躺在榻上，木然地望着紫绍，望着他紧闭的双眼，望着他疯了一般啃噬自己恨不能融进骨血里，只是那样平淡无望地站着，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

    他曾在无数孤独无望的日子里想象过千百种再一次靠近和接近那个少年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今天这样。

    心底空落。

    他怕，怕今后的无数个夜晚，再次想到紫绍这个名字时，会是一场无止无尽的噩梦。

    弑母之仇，他本该恨他！他只不过不肯信娘亲口中的那些话，然而即便不恨，这个人骨子里，也跟自己留着并或相同的血液。

    他怎么能够这样卑微地求着他，顺从他，甚至喜欢他，连抗拒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