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像在不断喷着火舌的大火龙一样，把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麦地烤得几乎都要冒烟了！裘丁旺老汉的身后，是一溜一溜割倒了，整齐码着的麦子。前边那些还没被割倒的，还是一眼望不到边......
裘老汉满头满脸的热汗掺合着泥土汇合在一起，黑油一般顺着满是沟壑的脸庞蜿蜒而下......他略略直起腰，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赶忙使劲摇了摇头，这才觉得好了些。他抬起榆树皮一样粗糙，又满是老茧的手，擦了把流到眼里去，有些发涩的汗水，回头看了看一直跟在他屁股后边还在奋力挥着镰刀的老伴，用有些嘶哑地嗓子冲着她吆喝了一句：“孩他娘，先喝口水，歇口气再干吧！”说着，一边捶打着那早就不怎么直溜的腰，慢慢走到地头，一屁股坐在了大桑树地下的地堰子上。打开灌了白开水的塑料桶，对着桶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刚才几乎要冒烟的嗓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裘老太也停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老汉顺手把水桶递给了她。裘老太接过水桶，又递给裘老汉一条旧花手巾：“给，擦擦汗！”。然后她也酣畅淋漓地对着塑料桶嘴喝了几大口，拧好盖子后把塑料桶放在脚边，然后在老伴身边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气，捋了捋额头的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看着远处。裘老汉拿过毛巾满头满脸地擦了一通，又摸出裤袋里的已经皱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来点上，滋滋地吸着，抬头看了看远处，远远近近的麦地里，到处都是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着割麦子的人......
邻居满囤两口子，一个弯腰推着满满一大推车刚割下的麦子，一个牵着绳子在前头拉着，车子一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慢慢地走了过来。裘老太看到他们俩，就招呼着说：“这么大中午的你们推麦子，等太阳落山了再一块推不凉快点嘛！快过来先喝点水歇歇再推吧！”满囤媳妇胖二嫂听了就站住脚，回头跟满囤说：“哎呀，热死了，要不先在这歇歇吧！说着就把绳子扔在了车子上，用手当扇子边扇边走过来，坐在桑树下的荫凉里。
满囤停下车子走过来说：“裘大叔，还没割完呀？”裘老汉抬起头看了看，笑着嗯啊地答应着算是回话。胖二嫂看了看地里，笑着跟裘老汉说：“裘大叔，你们家的麦穗个大饱满，这一季下来，得打不少粮食呢！”裘老汉笑着说：“你们的也不孬啊！看麦穗头都那么大！”
胖二嫂笑着说：“论庄稼活，我们哪能跟你们二老比呢！呵呵呵……不过，裘大叔啊，你看你们俩都六十多岁了，这累死人的庄家活，怎么还干哪？我们是没能耐，抽空出去打的那点零工，也挣不了仨瓜俩枣，这地里活才没敢扔下的。你们老俩不一样啊！几个孩子都那么出息，一年下来，也给你们不少零花钱吧？吃的用的，孩子们肯定也都缺不着你们的，你们怎么还种这些地，遭这个罪啊？
满囤也附和着说：“是啊！上次看到平安回来，开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又是鱼又是肉地从后备箱里给你们往下拿……反正你们老俩现在什么都不缺着了，这些地啊，不种也罢了！或者，直接就跟着儿子享清福去，多好啊！”
裘老汉憨厚地笑着说：“嗨!一辈子跟土坷垃打交道惯了，到了种地、收庄稼的时候，看着人家都忙活，自己闲着没事干，也怪难受的！再说了，现在的地少了，总共就这么大一块地，还有就是河边的巴掌大的那块自恳地。再就是那个果园了。这一年下来，也就忙那么几回，我们这俩老骨头还能干得了。平常时候的那些活计，就当是‘引燥’（排遣寂寞的意思）了！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忙，我们能不去打扰他们，就先不去打扰他们了！”
胖二嫂忙笑着接过话：“也难怪你们家的那几个大兄弟都那么出息！还是大叔和婶子心疼自己孩子啊！……哎呀，说起来，这十里八乡的，有几个像大叔婶子家这样孩子都这样出息的啊？！几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出去了，当官的当官，当老板的当老板，当医生的当医生，真是个顶个的有出息啊！真是让人看了眼馋呢！就是你们家大姑娘，虽说没考学，可这几年，听说在那边种大棚也挣了不少的钱，那日子过得也是宽敞地很呢！啧啧啧！你说我们家那个臭小子，要是能赶上你们家这些大兄弟和大妹妹中的那么一个角，我们就真的是阿弥陀佛喽！”
裘老太很受用地听着胖嫂的奉承，脸上觉得荣光地很，嘴里却还故意地谦虚着：“嗨，这几个孩子，也没啥大本事，不过是挣口饭吃罢了，就是营生比咱们庄户人轻省了些巴咧！你们家喜旺，别看平时皮了点，可是，那皮的孩子才格外地聪明嘛！将来啊，肯定也是错不了的！”
胖嫂和满囤听了心里很高兴，一起哈哈笑着说：“借您二老的吉言，要真那样就好了！”
裘老汉边吸烟边和他们闲聊，虽没咋言语，但一直嘿嘿笑着，老脸上的一道道沟壑，这会子似乎也一下子舒坦开了，原本浑浊疲惫的眼睛也都泛起了别样的光彩。
胖二嫂又说：“要我说啊，你们还是收了这茬庄稼后，也别再种了，就跟着儿子们去享福算了！你看村东头的郝老三家，他家那地，去年就不种了，全给承包了出去，又省心又省力，还能白得钱粮！现在帮着给儿子看孩子，一心一计地跟着儿子过呢！不过啊，也别说，人家郝老婆子还真是性子绵和！手脚又勤快，会看人说话。要不然，也不会在儿子家这么长地待住了！前几天啊他们回来了一趟，郝老婆子穿着簇新的一身衣裳，打扮地跟那城里人一模一样的，郝老婆子那脸面也白胖了，精神头也好，你说那叫个滋润!馋的她好些个老姐妹们都眼红得不行！都恨自己没能耐，没能也养出那样能干的好儿子呢！你们啊，养了这好几个有本事的儿子，比郝老婆子更有福气！这几个孩子家，你们去跟着谁过，那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啊！你们呀，别在这庄户地里再受这个罪了！包出去，还能得钱，有了钱，什么样的粮食买不来？人活着不能一辈子都受苦，到老了，该享受的时候啊，就得享受才行！要不然，岂不白活一世啦？”
裘老太脸上一下有了些不尴不尬，忙低了头装作去拾脚边的麦穗，掩饰似地支吾着：“啊，孩子们也经常叫我们去跟着住的，我们老俩就是一直没答应。
裘老汉脸上也有了些不自在，忙帮衬着说：“嗨！我才不眼馋那个呢！你说说，那城里有什么好啊，除了楼就是车的！还是在家里住好，住着敞亮舒坦不说，闲了还能跟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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